周五晚上,我站在学院大礼堂的入口处,望着天花板上拉开的红色横幅。
科塔娜和其他几个同寝的女孩子在我身边兴奋地聊着天。礼堂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各种语言混杂在一起。我不太习惯这种场合。太多的人,太多的声音。
“茉美,快进来呀,找个好位置!”科塔娜回头招呼我,脸上洋溢着期待。
我深吸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既来之,则安之。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们找到中间偏后一些的位置坐下,这里视野不错,又不会太靠近喧闹的舞台前方。我能很好地看到整个舞台,但又感觉有一定的安全距离。
坐下后,我下意识地拢了拢外套,目光在攒动的人头和明亮的灯光间游移。
节目一个接一个地进行。啦啦队的女孩们活力四射,笑容灿烂,其中那个叫阮芋的女孩,全校公认的小太阳,在人群中格外耀眼,仿佛整片舞台都为她所生。歌舞表演将气氛一次次推向高潮。周围的人不时爆发出掌声和喝彩。
我努力让自己投入进去,跟着鼓掌,但注意力总是无法完全集中。
我的目光时不时会飘向舞台一侧的阴影处,那里有工作人员和等待上场的表演者来回走动。
节目单我早就看过了,甚至偷偷折了一个角。钢琴独奏被安排在晚会前中段,艾德琳学姐的名字被划掉,旁边用铅笔轻轻标注了“白墨渊”。
“下一个节目,”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让我微微一凛,“钢琴独奏——《月光》第一乐章,表演者,乔尔斯·白,白墨渊。”
掌声响起。我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指。
灯光聚焦在钢琴上。前辈从舞台侧面走了出来。他换下了平日那件洗得发灰的咖啡店制服,穿着一套合身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姿挺拔。
他走到钢琴前,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安静地坐下,调整了一下琴凳的高度。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了手。第一个音符落下的瞬间,整个礼堂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德彪西的《月光》,和我以前听过的任何版本都不同,没有过多的浪漫渲染,也没有刻意营造的忧伤。他的琴声是清澈的,像夜晚静谧的湖水,泛着粼粼的波光。
我看着他专注的侧影,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似乎完全不存在于他的世界里。
琴声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段更加轻快、带着一丝俏皮的旋律加入了进来。
我看到她的妹妹——白墨韵不知何时也走上了舞台,她手里拿着一把小提琴,站在钢琴旁,琴弓优雅地搭在弦上。
她对着观众席微微一笑,然后看向了她的哥哥。
前辈的琴声并没有停下,他微微侧头,与妹妹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钢琴与小提琴的声音完美地交织在一起。他们不需要言语,音乐就是他们最好的交流。
前辈之前和我提到过,她的妹妹在音乐方面很有天赋,自己也不及她。
合奏的部分并不长,小提琴的旋律渐渐隐去,最后消散在空气中。舞台上的灯光重新聚焦在钢琴和前辈身上。
他又回到了独自演奏的状态,但经过刚才那段和谐的插曲,最后的乐章显得更加深沉圆满。
最后一个音符轻轻消散在空气里,余韵悠长。他放下手,静默了几秒。然后他站起身,再次面向观众鞠躬。
或许是受了前辈人缘的影响,掌声如同潮水涌来,瞬间淹没了整个礼堂。
主持人上台报出下一个节目,礼堂里的气氛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但我还停留在刚才那几分钟里。
“茉美!”科塔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和几个室友一脸兴奋地挤过来,“哇!白墨渊学长弹得太棒了!你看到了吗?他妹妹也好厉害!”
我点点头,轻声说:“嗯,很厉害。”
是啊,很厉害。前辈总是这样全能。
我知道晚会还在继续,但对我来说,似乎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节目变得索然无味。
我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等待着一个合适的离场时机。
当一群人起身离开时,我也顺势站了起来,对科塔娜说:“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了。”
她没有多问,只是让我路上小心。
走出礼堂,晚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让我清醒了不少。周围安静下来,只有远处隐约的晚会音乐和我的脚步声。
我没有立刻回宿舍,而是绕着寂静的教学楼慢慢走着。
月光很亮,洒在地上,像一层薄霜。
“白川同学?”身后不知何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我转身望去,前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身后,“你也来了吗?”
我赶紧低下头,行了一礼:“是…是的,前辈。您的演奏,非常精彩。”
话说出口,觉得自己说得干巴巴的。
他笑了笑,“有点意外,我记得你说不太适应这种场合。”
“前辈也没说过你会上台演奏啊......”
他眼里依旧充斥着笑意:“只是临时替人上场罢了。”
“哥哥,快点啦,还没休息够吗?等会儿还要跟着演奏团去店里庆祝呢!”白墨韵同学从后面大喊着向我们跑来,拍了拍前辈的肩膀,然后看到我,眼睛弯了起来,“啊,莫非你就是白川同学吗,哥哥向我提到过你。平时哥哥多受你照顾了,还请你多多包容!”
“怎么会。”我连忙说。
她凑近我,压低声音:“刚才有听到我拉琴吗?没给我哥拖后腿吧?”
“你们的合奏很美。”
前辈轻轻拍了一下妹妹的头:“别让白川同学感到难堪啦。”
他转向我:“我们要和学生会的人处理一下后续,然后可能和演奏团的同学去聚餐。白川同学……要一起来吗?”
“那种场合不太适合我呢,祝你们玩得开心,室友还在礼堂里等我,我就先回去了。”我找了个理由婉拒。
“了解。”前辈说,“那下次再见。”
“好。”
他对我笑了笑,然后被白墨韵拉着,重新走向了礼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