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踞在楚无疾心中的一个长久困惑,终于得到了解答。
干娘是提前预知了自己会陷入昏迷,留下了纸条,嘱咐他按时喂药,却不解释原由。
而楚无疾在武院期间,拿着那几瓶神秘丹药,走访了京城里的许多药铺医馆。
大夫们辨明不出这是什么丹药,但是嗅过丹香之后,基本都说药不对症,这是补气血的,治不了昏迷不醒的症状。
原来干娘留下的这些丹药,根本就不是用来治疗病症的,单纯就是为了吊住身体的气血,维持生机,免得肉身腐朽得太快。
而丹药消耗完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便是干娘留给他的缓冲期,让他慢慢适应白素锦不在身边的日子,留下一个娘亲因疑难怪病而去世的状况。
他已经有了独立生活的能力,又有一间药铺,哪怕是变卖了都能换得不少钱。
尽管到时,干娘白素锦的离奇去世,成了楚无疾心中的一个不解谜题,但是肯定会有郎中大夫来安慰——
多少病人死得凄苦煎熬,忍受着病症折磨,还得目睹家人为了医治自己,变卖家产,生活逐渐潦倒。你的干娘在梦中辞世,已经是福报。
太阳东升西落,日子还会继续,楚无疾用不了多久就会适应后续的生活,过自己的日子。
这是干娘留给他的无言告别。
青蛇见到楚无疾的神情变化,猜他应该理解得差不多了,虽然不忍他难过,但还是得说道:
【若是没有那头女鬼的贪婪觊觎,一切都会很顺利的进行。】
【现在这个时间,那些丹药应当消耗殆尽,这具遗骸濒临腐朽,你将走向自己的生活,任你选择未来的道路,往前走可以去山上修仙问道,往后走可以回离火京城荣华富贵。】
【尽管发生了点意外,但有一个事实是不会变的,白素锦已经离开了。】
青蛇没有继续言语,她看楚无疾似乎不太能接受的样子,可是言至于此,她没办法解释太多。
天空中,乌云逐渐聚集,隐约能见到刺目的雷光在涌动。
青蛇感受着雷云中积蓄的毁灭气息,她思索道:
“应该是那女鬼要杀过来了,比预想中的还要快,并且这声势不同寻常,说不定还带了帮手,不宜缠斗。”
她收回了白蛇真身,重新变回了白素锦的模样,青蛇的本体则藏在袖中,一直紧紧抱在蛇信子上的楚无疾,突然怀里空空,从空中坠落。
放在平时,这几米的高度摔下来,楚无疾根本不当一回事,可他刚刚才承受了蛇尾的一砸一扫,内外伤交织,状态虚弱,这么摔下来够他吃一壶。
幸好在触及地面前,青蛇驱来一股“妖风”托在他的身后,放缓了跌落的势头,他这才安然落地。
青蛇转身准备离去,没有理会楚无疾,他的伤势并无大碍,休息几天就能生龙活虎。
可她走了几步路之后,发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楚无疾竟然还跟上来了!
青蛇还想着拿出严厉的姿态,将他骂走,但是一想到头顶的雷云,她止住了冲动,一声不吭的加快了步伐,楚无疾仍旧快步跟上,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啧!”
青蛇咋舌了一声,直接朝着官道边的密林飞去,不染纤尘的白色裙裾飞舞,美若谪仙,一掠而过。
楚无疾没有心思欣赏,发愣的一个眨眼,干娘的身影几乎要消失在树林当中。
他不顾身体各处的叫苦不迭,撒丫子就开始狂奔,竭尽全力追在干娘的身后,勉强维持着不跟丢。
青蛇着实头疼,她知道楚无疾的肉身素质再强悍,始终只是凡人身躯,如果一边狂奔一边说话,很容易岔气,决定主动与他交谈。
【何必再追来,我是应危险而苏醒的本能,现在只是去寻一处风水宝地,等待这具遗骸腐朽,你把女鬼错认为娘亲就算了,现在把我这白蛇本能也当成娘亲了?】
女人没有放缓飞驰的速度,那冷漠的话语声却清晰传入楚无疾的耳中。
楚无疾存了一口气息,脚下的步伐不停,喊道:
“我也不知道为何要追着,可能是不愿相信你说的一切,可能是想知道娘安葬在何处......”
现在要是停下脚步,眼睁睁的看着干娘消失,那他后续理清了思绪,想后悔都后悔不及。不管干娘是死是活,现在要做的就是先跟着!
这后半句话,楚无疾没气息继续说下去,只能存在喉咙当中。
感觉到身躯的伤势已经在拖累自己的速度,楚无疾在怀里摸了摸,取出了一个纸包,里面装着先前干娘留下的气血丹药。
因为女鬼附身苏醒,那些丹药就剩了下来,楚无疾没敢丢,一直好好收着。
此刻,他大口嚼碎了就往肚子里咽,喉咙干涩,气息又急促,气血丹药卡在了食道,呛得他差点栽倒,却还是强忍着难受,艰难咽了下去,继续跟着前面的白影。
青蛇想提速甩掉他,这不是一件难事,只是那样一来,就会留下妖力的气息,很容易被女鬼觉察,顺着气息追上来找麻烦。
她回眸看了身后的少年郎一眼,他追得脸色发白了,始终不敢缓下步伐。
再这样下去,他怕是要把自己给跑死。
这样可没法向姐姐交代......
“刚刚就该把你打晕在原地再离开的,是我头脑不清醒了......”
青蛇无奈的叹息一声,调转方向,闪到楚无疾的身边,玉手拍在他的肚子上,迫使他把呛着的丹药碎块吐出来,恢复他的呼吸通畅,而后抓着他的肩膀,暂且与他一同遁去,远离此地。
方才亡命狂奔了一路,又被丹药卡得快窒息,现在突然停下来,楚无疾两眼直冒金星,感觉自己的意识要维持不住了,赶紧锁抱在女人的身上。
青蛇扭头看向他,愕然的发现这小子已经晕过去了,忍不住道:
“意识昏迷了,手脚还能锁得这么紧,索命鬼投胎吗?”
又遁去了一段距离,楚无疾刚昏迷了不久,潜意识里担心着干娘不见了,还没歇息够就惊醒过来,虎躯一震。
见到自己还抱着女人的身躯,他稍稍安心的松了一口气。
忽然,他感觉到了身后有一股可怕的气息,扭头看过去。
树林之上,是秋日中的万里晴空,天空无云,如同新洗的镜子,但是有一处地方却格外突兀!
那里黑云聚集,乌云滚滚,扭转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随后数道雷霆落下,轰鸣声震耳欲聋,许久才平息下来。
“那是什么?”楚无疾看得呆滞又心惊。
那个方向,似乎是刚刚马车停下的位置,也是干娘变成大白蛇的地方。
青蛇没有关注那场雷暴,事不关己般说道:
“女鬼撒泼罢了,这些天与你朝夕相处的,就是这样可怕的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