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南离王都。
王宫书房,烛影摇晃。
自退朝后,南宫琦芸便独自坐在窗前,痴痴望着东边,想着那个早已离开的男人。
这几日一直如此。
身边女官白瑾曾说,她之所以对那人念念不忘,是因为动了感情。
她一开始不愿相信,只当秦玄是个在她伤心之时带来温暖的兄长,如今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报答当年的恩情,弥补心中亏欠。
可自从秦玄离开以后,琦芸每天夜里都会做梦,都会梦到一些早已淡忘的事情。
相国在时,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独在一件事上没能如愿。
当初在宴会上,她虽然从秦玄手上得到了白狐,却没能将少年收为身边近臣,于是失落了好久。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失落本该慢慢淡忘了的。
可她收养的那只白狐却时常做些让她想起少年的事情,只要看见与“秦”“玄”两字有关的事情,白狐便会扑进她的怀里,打断她的思绪。
直到她想起秦玄陷入抑郁之时,才肯罢休。
到最后,琦芸只要看见了那只白狐,便会不自觉地想起少年,以至于最后竟成了她心中的执念。
那秦玄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一心想要远离的两个女人,居然因为彼此之间的算计越陷越深。
而那些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也让她越是想要握在手里好好端详清楚。
只不过,后来再次重逢时,那白狐突然没了踪影,再加上秦玄的变化让琦芸渐渐忘了她如此在意秦玄的原因。
如今再次分别,也让她也渐渐想起了这些事情。
至于白瑾所说,秦玄如今那拙劣的品性……也让南宫琦明白了秦玄确实不宜委以重任。
而经过这些天的深思熟虑之后,她渐渐明白了。
自己所要的不过就是秦玄这个人罢了,至于他有哪些才能,平性如何,只要锁在自己的寝宫里也就不必担心了……
……
然而,此前让白瑾查的事情直到今天还没有个结果,琦芸难免有些耐不住性子。
可她又不能表现的太过张扬。
自秦玄被免官离开后的第二日,消息就传遍王都。
如今家喻户晓,都知道秦玄已不是南离国师。
这时南宫琦芸再想过问秦玄的消息,朝中的老臣们只怕又要唠叨个不停,实在烦躁。
无奈,她只能每天都在这里等着,希望白瑾有了消息后,她能第一时间知道。
而今天,朝堂上又发生了一些事情,也让她有了借口,于是差人喊来了白瑾。
“陛下,白瑾大人到了。”
听见门外传来的声音,她从窗上下来,坐回桌前,收起脸上的希冀,重新摆出一股清冷的姿态。
“让她进来。”
白瑾进来以后恭恭敬敬地站在南宫琦芸面前。
“陛下唤臣来所为何事?”
其实她心里已经猜到女王了想法,却还是装出一副不知所谓的表情
自己这位南离女王自从秦玄离开以后,手上的事情几乎都交给大臣来办了,如今突然召见自己,除了那个人,还能是什么原因?
南宫琦芸冷冷瞥了白瑾一眼。
自从秦玄离开以后,白瑾的办事效率便下降了许多,以至于南宫琦芸心里总有种她在偷偷摆烂的感觉。
是对自己免除秦玄的官职感到不满?还是说,她在不满自己心里还在惦记着秦玄?
但想到白瑾那天阻止自己调查秦玄的事情,便觉得是后者。
于是将手里的折子扔到白瑾面前。
故作不满道,“今日朝堂之事听说了吗?”
白瑾稍作思索,想起曾在下属口中听说的那件事。
这些日子,朝中的一批年轻官员突然递交了辞呈,听说有不少人。
她虽然明白,却装模做样道,“臣奉命调查秦玄消息,未曾注意。”
闻言,琦芸却不生气了,反倒耐心解释起来。
“文武百官之中,一批年轻的官员递了辞官的折子,我想让你调查一下原因。”
白瑾为难道,“可臣的手里还有陛下嘱托的任务……”
琦芸心笑道,“这都过去半个月了,那你查到什么了吗?”
脸上却是一副“反正这件事你都办不成了,还不如办其他事情”的表情。
白瑾心中稍稍有些慌乱,调查秦玄消息的事情,她不能没有南离的线人。
她虽是妖,可隔着几百里的路程要找到一个人类的气息,谈何容易?
所以调查秦玄的任务还不能放弃,于是委婉道,“也不是没有……臣查到秦玄已经离开了南离。”
琦芸立刻追问,“去了哪?”
“线人在天朝南郡跟丢了……”
“跟丢了?
既然是在天朝南郡丢的,为何不去找那里的官员问一下。”
“已经问过了,可跨境办案,陛下还免了他的官职,他们不愿配合……”
“他好歹也是南离的人,”
“陛下,臣经过调查得知,那秦玄的父亲其实是天朝人,留在南离是因为和老国主的交情,如今没了南离的官职,我们没法让他们把他送回来……”
“……”闻言,琦芸沉默了。
良久,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当初把手关隘的守军为什么把他放走了?”
“如果是他父亲,自然不会轻易放走,可他只是个有名无实的纨绔公子,那些守军听说他有意离开,连欢送都来不及,哪里还愿意留他。”
“罢了,这件事先放着,你先帮本王调查一下那些官员的辞官理由,以及她们去了哪里……本王总觉得这些官员辞官的时间和秦玄的离开未免太过凑巧了。”
“是。”
白瑾嘴上答应,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几分答案。
自从秦玄掌权以来,朝中多少不少新鲜面孔,虽然都是从底层通过考核提拔上来的,可其中的大部分都是秦玄的灵宠化身而来。
只是,不知秦玄在哪里找来她们的,他们又达成了何种协议,那些人居然甘愿为南离卖命。
如今秦玄走了,那些人想要离开也无可厚非……
而白瑾之所以不说,是觉得她们或许知道秦玄去了哪里。
想借着调查的借口从她门口中问出秦玄的下落……
在白瑾离开以后,南宫琦芸正准备小憩一会,却忽然听见屋外传来一阵异动声。
便问,“外面怎么了”
门外宫女回答道,“回禀陛下,突然起风了,好像要下雨了。”
怎么这么突然……
琦芸眉头微微收缩,下意识地收紧了裙子,抱住身体,试图掩盖身体上莫名出现的寒意。
随着夜雨落下,屋檐上传来嘀嗒的雨声。
而清泉山庄,云瑶闺房内。
秦玄身上的汗水亦如雨而下,湿透了他身上的衣袍。
显然,那输送精气已经到了关键时候。
屋外。
绯月虽然看不清屋内的动静,可隔着窗纱,还是能够看到女人的罗裙被褪下的影子,甚至偶尔还能听见秦玄沉闷的呼吸声。
于是脸颊不觉微红。
终于,他实在听不下去了,于是挪动脚步,想要离开。
一旁小荷见状偷笑道,“眼下正是关键时刻,你不看着你家主人,就不怕别人害他吗?”
绯月停住脚步,回头瞪了小荷一眼。
“当然知道,我只是去方便一下。”
结果刚刚走了几步,突然觉得小荷说的有些道理。
万一这小妖趁着主人不备偷袭了这个状态的主人,岂不是,所以,她又折了回来。
小荷见状,笑道。
“姐姐还真不放心啊?奴家这身妖力可是连伤人都难。”
绯月靠在门边,闭目养神,不愿搭理。
小荷便继续打趣起来,“我猜你是喜欢你家主人?怕我趁机占他便宜吧?”
“再胡说一句我马上灭了你。”
“奴家有没有胡说姐姐心里清楚。”
绯月没有回答,说实话,跟着主人也只是因为他们很早以前达成的契约。
对她来说,主人只有百年寿命,百年之后,她便能重回自由,而这百年内,她也能依靠御妖师身上的阳气提升修为,何乐不为。
至于喜欢,她觉得不可能。
自己也只是最近几日太过劳累心里才会胡思乱想,等休息好了就不会了。
何况以前在王都的那些日子里,她每日看着主人流连风月之地,内心都未曾有过任何波动,如果喜欢主人的话,又怎会放任不管。
而且……
“人妖殊途,我是不会喜欢一个人类的。”
“为何?”
“人类寿命不过百年,如果百年之后,有一方离开了,你觉这份喜欢还能存在吗?”
“这……奴家倒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