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我推开盖子，按动几下触摸屏的按钮，用密码和指纹解开家里的大门。
玄关下放着我的拖鞋，我一边换着鞋子一边注意到明亮客厅内打开的电视，听着上面没有营养的垃圾广告，提着袋子走向厨房。
电磁炉和白色厨房工作台无缝契合在一起，开放式的厨房一眼就能看到客厅，小小的白色餐桌在我身后，灯光明亮，显得有些紧凑，但现代简约。
厨刀拆开袋装的人造肉，表面微微湿润还带有新鲜肉色的肉块看起来总比那种像是从僵尸身上扯下来一样的合成肉要强得多，而味道和口感也好了不知多少倍....
我在学校里吃的很好，有些东西甚至妹妹都没亲眼见过....我感到很不安，不平衡，于是宁愿自己少花钱多打工，也要超额给她吃点好的东西。
在这个被热核洗礼过的世界，透过曾经的电影和纪录片以及西面八方不同的历史记载，依旧可以隐约窥探到曾经的曾经。
而现在，时间已经来到了2070年，核战争并没有像某些人宣扬的那样将整个地球毁灭。
反而，快要被核弹毁灭的是人类自己...还有绝大部分的无辜生物，大片大片的森林，耕地，海洋。
距离那日已经过去48年，所有的美好都停留在了核战开始前的那一秒钟，东方升起的太阳也随之陨落，留下在黑夜中挣扎的人们。
这里是巴西，是天福市，是数百万人生活的地方，也是亚洲人在西半球唯一可以被称作是家的地方。
“哥哥。”
妹妹头发湿漉漉的盘起来，浑身上下只裹着浴巾站在我身后，裸露着沾染水珠的香肩，双手环胸皱起眉头看着我。
“我又做什么错事了。”
我系着围裙平静且卑微的问了句。
“欧尼酱真和那个女人约会了？”
“欧尼酱？”
我注意到她的称呼。
“欧尼酱就是欧尼酱的意思。”
她一本正经的和我解释，眼神依旧对我流露出不满。
“这我当然知道，但我说悠悠...你都老大不小了，洗完澡也要穿好衣服再出来吧。”
“我在自己家想怎么样都可以吧？”
“话是这么说，但欧尼酱也是个男人，是快要成年的异性。”
说着，我又转回去接着做饭，自家妹妹长得确实可爱，除了有些不乖和毒舌以外，那张好看的脸蛋和黑长直怎么着也都会迷死一大片大男生吧。
“会对我产生**吗？”
“哈？”
她开口尤为惊人，我侧头平静的看了她一眼，将锅里的胡萝卜烧肉倒进碗里，然后在她的注视下走到她面前，稍稍蹲下身子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紧接两个额头抵在一起。
少女的皮肤湿漉带着体温，我很明显感觉到她愣了愣，有些退缩的把视线挪到一旁。
“也没发烧啊，哪有哥哥会对妹妹产生欲望的。”我总觉得她今天比以往更有些奇怪，又接着将碗端到一旁桌上，推着她娇嫩的香肩去往她的房间门口。
“我们班上的同学说的，她是日本人，跟哥哥洗澡没什么的。”
“那是她自己是兄控吧？”
妹妹肩膀颤了颤，忽然回过头，个子正好到达我的脖颈，小脸有些绯红，再次仰脸重申了一遍，“欧尼酱不许和那个女人谈恋爱！”
我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稍稍歪头看了眼客厅角落老妈的遗像。多半知道那是她喊我回来的借口和筹码，但...我也并不打算计较。
“理由？”
我没打算解释约会，也没打算解释恋爱，只想知道她为什么那么讨厌利世。
“因为我一点也不想看到那个女人，不知廉耻，不知矜持....”她越说，那张小脸上的小嘴就咬的越紧，眼睛里写着的是各种思绪掺杂在一起的不甘，侧着脸不愿意和我对视。
“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嘴里还这样小声嘀咕着。
“....”
她快考试了，哪怕这种事情我觉得不会让她太过分心烦神，我也得先顺从她。
而且，我也确实没和利世谈恋爱。
我稍稍蹲下身子，抬起头看着她，稍稍露出笑容，“我当然选我可爱的妹妹了。”
“...”
她微微一怔，反而有些害羞了，但还是能看到她嘴角上扬的弧度。
“那...爸爸回来的时候，你要把我留下哦。”
“奶奶很想你，而且那里老家重建的很好，你不是最喜欢吃叉烧了吗？当然要去当地吃才正宗啊。”
“才不要。”
她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脸上又生起气来走进房间啪的一下关上了门。
我有些无奈，这件事年初就讨论过，但也是这种结果。
咔嚓。
家门的电子锁被解开，我起身站在卧室门口看着玄关，看着身穿西装的健壮男人半个身影走了进来。
我没有说话，他也没第一时间看向我，听着房门关闭的声音走到厨房继续拆开预包装食物倒进锅里，打算像往常一样热一热。
那个男人还没走出玄关，似乎在打电话发着消息，我热好菜倒进碟子，端在餐桌上要去装米饭时，他才从玄关出来看着我。
我手里拿着装了一半的饭碗，朝着他方框眼镜下严肃的眼睛点点头，算作是问好。
他很强壮，个子比我还要高上一个头，棱角分明的脸总是看起来极为压迫，穿着西装开始伸手解开自己的大衣，侧脸硬朗。
我对他没有感情，对于这种几乎只有我和妹妹的生活，已经让我习惯了这个家只有我们两个人。
而所谓的父亲，就只会出现在电话和消息里，即使在同一座城市，十一年来也很少见过面，他很大程度上有了新的家庭，我没有戳破，也没有告诉妹妹，毕竟她还是有些向往父亲的。
我故意不去看他。
盛好米饭后注意到他去了老妈遗像那里，点了支香插在前面。
妻子被三福和巴西政府害死，放弃家庭当上了天福市警察局的局长，成为他们政府的一员。
收受贿赂，维护黑警，天福市的治安如此恶劣，他从想过自己的孩子也在其中，将我和妹妹丢在这里如同豢养的宠物一般，肆意控制和安排我们的生活。
但无论怎样，既定事实依旧存在，我和妹妹生活的钱和学费都只能由他提供。
每年五千七百欧学费，还有连带像样的房子房租生活费每个月近三千五百的开销，存在可能受伤和其他事情的应急钱，每年至少要留五六千。
这还是排除了我今后上学的可能，我真的一点都掏不出来，无论是摆摊赚取微薄的一两千块，还是酒吧一小时三欧的洗碗工，唯一存在以上可能的，就只有给公司打工。
....
吃饭时，妹妹换了往常的位置和我肩并肩坐在一起，也许她心里认为自己和我是一边的，又或者是在我身边可以抵消内心略微的局促感。
总之，她想和我靠在一起。
父亲没有吃饭，坐在我们两人对面挪着桌上的威士忌酒杯，还剩一半的琥珀色液体轻轻晃动，直至送到嘴边一饮而下。
“你妹妹受伤了怎么办？出事了怎么办？你只是个学生，让她留在这里你能做什么？”
我平静回击，“城市治安不应该是父亲负责的才对吗？真要关心女儿的安危，哪怕做不到让整个城市看不见黑帮，至少女儿上学路上能保证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做不了什么。”他声音低沉，方镜框下的眼神没有任何思绪，看不透他的心思。
“那既然知道这里很危险，为什么当初又把我们带过来。”
“因为你们刚失去母亲，难道也要失去父亲吗？”
“至少从现在来看，我觉得没什么两样。”
妹妹在桌子底下不动声色拽着我的衣袖，我也自知和他硬钢没有意义，“但还是更感激父亲每月给我们钱，不然我们兄妹俩就饿死在街上了。”
“...你今年的学习成绩我看了。”
他无视我话里对他讥讽的意味，转而提起我在三福学院的表现。
“达到了我的要求和标准。”
“达到？哥哥是学院年级第一。”她有些骄傲的小声愤愤不平着。
“三年后，我会竞选天福市市长，你在三福学院的履历可以帮我得到三福的好感。”
我皱起眉头，“这就是你的目的？让你的儿子去上杀妻仇人的学校，接受他们的教育，听着他们如何宣传自己的好，就为了让自己爬到更高处？”
他倒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声音缓慢低沉，“一切都得向前看，停留在过去没有任何意义，你母亲也不会愿意你去给她报仇，那也不是你的任务。”
“开什么玩笑！”我怒目圆睁，脸上绷着青筋对他怒吼道。
男人依旧平静。
“复仇是奢侈的，需要拿现今的一切去赌，对于至今你眼里的我来说，我理解你对我的恨意。”
他说完，红色的义眼亮了亮，上面的数据不断闪动，随后稍稍闭上眼睛然后睁开，“嘛....”他声音低沉，似乎是在心里做了什么决定，“如果她能考到进入三福学院的成绩，她的去留我就不会再做决定，但是...她今后的学费要由你来支付。”
“那看来我得我放弃学业去打工了。”
“不可能，三福学院的学业必须完成，不然她照样要回去。”他眼睛又亮了亮，很少见的在电话里开口说了话，“嗯....我马上就到。”
说完，他便重新看向我，“如果连这做不到的话，就不要说自己有能力，坦然接受现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