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住院这段时间是我这些年来最悠闲的日子，除了比较担心学习进度掉下来以外，就只有比较在意悠悠的状态了。
夜晚六点，我望着天花板，随后侧头将视野对准坐在沙发上学习的妹妹。
她仰头对着天花板，眼睛闪闪发亮阅读着数据，耳后插槽里的芯片是我交给她的资料，足够她学上很久。
三福的学习压力很大，除了那些公司员工的公子哥们无所谓以外，其余有机会能够上这家贵族学校的学生就要顶着四面八方的压力。
这种高压不只是卷到极致的考试排名，更是社会和家庭投入到学校环境内的歧视，霸凌、孤立等诸多因素。
被家人寄予的厚望，作为父母努力打工血汗所换来机会，在每天日日夜夜的学习压力下，稍有不慎就会精神崩溃。
这未免也不是三福学院所谓筛选精英和人才的方式。
所以他们漠视学生的生命，允许学生之间的不良竞争和极端霸凌，而这似乎也和三福的内部环境相吻合，都需要踩过别人的未来乃至生命充当垫脚石，好让他们能有机会为三福帝国的千秋万代搬砖添瓦。
而这些在学院里就开始拼杀到最后的人，抛弃了自己的灵魂和一切之后，得到的就是优越的生活和离开所谓烂泥一样的贫民窟。
也许我应该磕头感恩，感恩自己生在这样的家庭，不必为每日的三餐柴米油盐所犯愁，也避免走成为黑帮分子惨死街头或小巷的命运。
但我上学究竟应该是为什么呢。
我觉得学习不该是这样，我不想去恨抽象的集体，我只想去爱具体的人。
三福也一样，如果给我一次给母亲复仇的机会，让我选择杀掉那个打出那一发炮弹的炮手，还是那个所谓被称作商业之神的三福枭。
我还能有勇气抛下现在的一切，堵上将妹妹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让她在痛苦中度过余生吗？
我想，我大概是会选择还在活着的人。
“....好想把这个眼睛退掉。”
我喃喃自语，忽然想起父亲也不曾来看过自己，也没有听到妹妹提起任何有关他的字眼，就仿佛他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
我有渴望他在乎我吗？我有渴望他关心我吗？
我不知道。
我好像已经刻意的，习惯性的，将他从我的世界中抹除了。
似乎....能让我唯一记得他还存在的，就是每个月打来的生活费和房租。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任何意义。
.....
熄灯后，我躺在床上看着面前漆黑的天花板，沉默不语。
身旁躺着的黑发少女和我同床共枕，被子下柔软温热的身体散发着好闻的香气，那是我熟悉的，经常买给她用的香波，也是我喜欢的熟悉味道。
她稍稍侧过身子，背对着我半天没有说话，似乎已经睡着。
“.....”
“.....”
病房里很安静，和青鸟小姐那晚和我住在一起时一样安静。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我没有任何感觉，没有任何紧张，只有对她的关爱....
我希望她每天晚上都能睡个好觉，也希望她可以很快乐的活下去，但从目前看来，她所希望的生活....都必须要有我的存在。
我开始后怕那晚的选择了，但绝对不会后悔。
“....李小狼。”
“嗯？”
我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后意识到不对劲，“嗯？？李小狼？”
“怎么，我叫你什么都可以吧？”
“只是觉得有些意外，而且还是叫欧尼酱和哥哥更可爱一点。”
“难道我现在就不可爱吗？”
“不。”
听到我这样说，她转过来在昏暗中看着我，皱着眉头有些不悦。
“应该是超级可爱才对。”
我特地留了一手，笑着面朝天花板告诉她，
“就会嘴上说这些。”
她肯定是满意了，但还是不会告诉我，只会傲娇的装作不在意。
“....”
沉默又再次降临，她和我一起望着天花板，半天没有说话。
而仔细想想，我们兄妹两似乎也好久好久没有像这样躺在一起聊天了。
“...哥。”
“嗯？”
“我们会有一天要分开吗？”
“分开是指？”
“各种意义上的。”
“我想会的，毕竟你总有一天要长大。”
“你是在暗示我长大之后离开你吗？”
她轻轻的声音这样问着，
“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想了很多。”
“想什么？”
“.....”
没有回应。
我侧头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也在看着我，那酒红色的眼睛是那样的平静，然后又望向天花板。
过了会后。
“那如果我不想走的话，可以一直像现在这样吗？”
“只要那时你男朋友同意就行。”
“男朋友这种东西不一定非有吧？”
“女生也可以。只要你开心我不会有意见。”
“...真的只要开心就可以吗？”
她望着天花板，眼神逐渐有些黯淡起来，迷茫质疑着这句话的真实性。
“但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的吧？所谓爱人间许下的承诺，任何事情都可以答应也不会真的是任何事情吧。”
“....”
“...我不在乎别的东西，不在乎过得什么生活，也不在乎有没有未来是什么样子，我只想和哥哥在一起。我的世界只有你了。”她轻轻说。
我侧头看着她，伸手握住她被子下有些发凉的小手，逐渐十指相扣。
“妈妈会为我们俩骄傲的。”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两人都很努力的爱对方啊。悠悠也是...虽然偶尔有些头疼，但仔细一想有这么可爱的妹妹闹腾也是一种福分。”
“我可不会因为你这样说而高兴什么的。”她说这话时似乎有些害羞而小声脸红。
我没有看她，只能从她那小声嘀咕的语气里幻想出她的表情。
“为什么？”
“因为你说我闹腾。”
我笑了笑，嘴角微微上扬着半天没说话。
之后，她便再次开口。
“我决定了。以后要啃你老，你就做好打算养我一辈子的准备吧。”
“那就得先答应我一件事....一定要开开心心的活下去。哪怕什么都不用做，现在社会压力那么大，要用百分之两百的努力去拿百分之九十的奖品，何必呢....你又没有老爸老妈需要养老，只需要开心就好了。”
“呐，李小狼。”
她沉默听完后，忽然喊了我一声，望着天花板。
“....我们kiss吧。”
我看了她一眼，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太大反应，只是继续转回望着天花板。
“欲求不满的话...找哥哥发泄的话不太好吧？”
“才不是欲求不满。”
“那是？”
“....只是想知道亲自己喜欢的人是什么感觉。”接下来的话像是耳语般轻声，只能正好我们两个能够听见。
“但喜欢哥哥和喜欢别人肯定不一样的吧？”
“那谁知道呢，我又没有试过。”
“....”
“....”
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兄妹的话...做这件事不太好吧。”我这样说着。
“但如果哥哥没什么怪想法的话根本不用担心这些吧？”
“....”
我没有说话，琢磨了一下她的意思，“所以要亲吗？”
“....”
她看着我，没有紧张也没有兴奋，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嘛....还是算了吧。”
就这样转了回去，背对着我像是打算安稳睡觉，“该睡觉了。”
“....”
我看了看她的背影，少女隐隐约约的平稳呼吸声已经传来，便也打算闭上眼睛睡觉。
然而就在我以为她已经睡着时。
“....如果我能更加任性一点就好了。”她像是梦吟般在极其柔和轻飘飘的这样讲着。
我又看了过去，却依旧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那样，我就能不顾一切的去做很多事情了。”
“.....”
我收回视线，没有再开口接她的话，也没有给出任何评价，只是当做自己睡着没有听见，缓缓闭上了眼睛。
而当我睁开眼睛醒来时，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二天。
身旁的少女已经消失，被子下温存的余温告诉着我她刚离开没多久，她的发香也停留在我另外半边枕头的边缘处。
然后，我便打开消息栏看了看，除了和元澈日常聊天的内容没有看以外，就只剩下妹妹在我醒来十分钟之前发的消息:
“哥哥早上睡醒了也很精神呢。”
什么意思。
我琢磨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在被子里把手伸向下面，逐渐微微睁大眼睛愣住了。
病房们随即打开，像是模特一样的护士婀娜多姿，拿着平板看了看机器上我的生命体征和各项数据，撤掉我胸口贴了很长很长时间的贴片之后，重新给我的伤口换了绷带和药。
那里依旧很痛....距离那晚也只不过才过去四天而已，好在科技发达保住了我的小命，不然仅仅是失血过多就足以带走我的性命。
这也更加让我意识到，支付医疗保险和赚钱的必要性，很有可能未来妹妹也会有这么需要的一天。
在清理伤口和帮助我简单清洗脸部后，护士给我注射了营养液，喂了一些浓缩蔬菜汁和奇怪的东西后，我逐渐想要吃一点真正的食物。
之后，我才知道是有一颗子弹打穿了我胃部的边缘，另外两颗分别在脾部和肺部，而更换人造器官也没有任何排斥的反应。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