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宗。
黄昏,恰好是暮霭朦胧之时。
天际的云扯去了轻纱,挂下了云母织成的屏,掩起远方来的淡淡光潮。
从地球重生来的少年秦冷,侧脸被这样的残阳轻柔地吻着。
路旁的姐姐们见了,没有一个不扭头。
秦冷没有回应这些炙热的目光,低着脸匆匆往家里赶。
一位少女提着裙裾,火急火燎跑出。
她狠狠地剜了眼那些眼神几乎要黏在秦冷身上的油腻女人们。
随后,她将秦冷的手臂放在胸前,抱得死紧。
那些偷摸的目光这才不甘心地挪开了。
“丫头,怎么啦?”
秦冷摸了摸少女的小脑袋,柔声道。
身前的少女是秦冷的养妹,名叫云莺,小时候秦冷母亲在野外捡到的。
此方女尊世界里,女性是传宗接代的房梁。秦家恰好没有女子,所以顺势收养了下来。
“哥,你不要再出门了吧......”
云莺细细地看着秦冷那祸水级别的的脸蛋,突然道:“男孩子一个人在外,太危险了.....”
“我不出门工作,谁供你修习?”
秦冷失笑,只是那笑容里,分明带上了掺杂着疲倦的苦涩。
兄妹俩的父亲病逝得早,而母亲嗜赌如命,前些年被债主逼得跳了河,留下一笔巨大的债务。
妹妹又还在念书修行,正是需要资源的时候。如山的苦难轰然一下压在了秦冷一人身上。
为此,他不得不每天在宗门里从早到晚的打杂干零工,这才勉强维持着家里债务,以及妹妹修习的费用。
秦冷再次摸了摸云莺的小脑袋,转身回了厨房,开始准备起晚饭。
云莺在一旁打着下手。
正待此时,家门那扇破门被推开。一位身形高挑的大姐姐跨了门槛,莲步莹莹。
“墨清姐姐.....”
云莺问好,只是那声线间的敷衍,几乎不加掩饰。
这位清冷姐姐,是秦冷的青梅竹马,芳名蓝墨清。
秦冷和蓝墨清住在对门,从小一起相随长大。两人从年幼无知的岁月一路相伴,之间已无嫌猜。
秦冷偏头,笑道:
“墨清姐,晚饭等会就好。”
这位清冷大姐姐轻轻点头头,很自然地便插进了秦冷和云莺的中间的位置:
“小冷,可有要帮忙之处?”
蓝墨清黛眉朱唇,冰肌玉骨,眉间一点红痣,如同红梅覆雪。
长而柔的青丝挑出一部分左右挽起来,做了个简单的垂髻,随弹性十足的大腿迈动轻轻挥扬起来。
啪!长发恰好拍在了一旁鼓着雪腮的云莺脸上。
少女吃疼地捂着脸,随后恨恨地看着兄长旁的蓝墨清。
那个位置...原本是属于她的啊.......
由于秦冷长期营养不良,加上又没有修习的天赋,导致他堪堪及这位姐姐的胸前。
当然,或许也是这位姐姐天赋异禀的缘由....各种意义上的天赋。
“不用了。”秦冷忙道:“你坐着便是。”
“......”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留在厨房是平添麻烦,这位姐姐沉默几息,也不善表达自己的感情,便回了外厅坐下。
“切,长的大又如何,还不是个不会做饭的饭桶.....”
妹妹见此景,鼻子里酸酸地笑了一声,小声阴阳嘀咕着。
她当然是获得了完全的胜利了。
所以也自动忽略了自己根本不会厨艺的事实。
“说什么呢!”
秦冷敲了下云莺的脑袋,目光稍稍严肃。
些许不愿离去的云,还疏松地幕在了天穹之上,只余留些惨淡的白光来。
三人围着木桌坐下,碗中盛了荞麦面,撒了些许肉末。
秦冷买的肉很少,但在手艺加持下,这碗面也算得上可口。
云莺的目光,始终在蓝墨清和秦冷脸上流转,内心反倒酸楚起来。
这样贤惠的哥哥,若是真嫁给了墨清姐......
“宗主大人,近日要在内门弟子中选一位作为亲传弟子,墨清姐......”
秦冷有些担忧地看向自己的青梅姐姐。
蓝墨清浅浅地点头:
“若无意外,这弟子的名额,应会在我和水琉璃之间产生。”
秦冷给云莺夹了点自己碗中不多的肉,眉间隐忧。
云水宗的那位强大美艳的宗主,近日破天荒地宣布要挑选一位亲传弟子。
云水宗是此方大陆顶流宗门,内门弟子上万。
其中有两名天骄最为出彩。
一位,正是秦冷的青梅姐姐,蓝墨清。
宗主有位已为人妻、芳名同样远播的师妹,现任纤云峰峰主。
而另一位关门弟子的最大候选人,正是那位峰主的女儿,水琉璃。
作为峰主亲女儿、宗主侄女。
水琉璃背景滔天,修行天赋异禀,这宗主亲传弟子的位置,已然被公认为水琉璃所有。
可所有人都没想到。
蓝墨清这位没背景没资源的内门弟子,在前天的宗门大比上,竟能和水琉璃平分秋色...
万众瞩目下,仙子飘渺冰冷的身影,与水琉璃遥空对峙。
比试最后以双方力竭而告终。
所有人被惊得说不了话。
这蓝墨清.....究竟是何方神圣?
秦冷悄悄地看了眼身侧,那位面容始终淡漠如水的姐姐。
她很文雅地将手中的碗筷摆好,起身:
“多谢小冷。”
秦冷点头:“注意休息。”
蓝墨清没有多言,清潋的眼眸闪过难以追寻的温柔。
两人一副老夫老妻的模样。
喀喇。
一旁的云莺咬紧了筷子,恨恨地看着这一幕。
蓝墨清从小和奶奶长大,前年蓝奶奶仙逝后,她的性子就愈发淡漠起来....唯独,在秦冷面前会流露出旁人不可见的温暖。
这位青梅过的也很清贫。
不说一件像样的法宝了,急需的底层功法,也还只是内门弟子的标配心决,根本没法跟水琉璃相提并论。
在这样的情况下,蓝墨清还会每月将自己的弟子俸禄交给秦冷,说是补偿的伙食费...
其实秦冷很清楚,这不过是蓝墨清对云莺和他自己的资助罢了。
...
黄昏依旧缱绻,安静。
但倘若有人体会到当前的一切时,也能从天际远而美的火烧云里,寻出几分零落萧疏的况味。
于是,时日很自然地变得难熬了。
秦冷的眼底倒影着红云,心间游离不定。
他必须拼命赚钱,才能维持得了云莺的修习所需。
云莺天赋同样非常好,已经被某位女峰主看中,想收为弟子。而身为兄长的秦冷,却是连根骨奇差,连修习都不能。
这辈子算是废了,只能靠吃妹妹和青梅的软饭而活。
平息了下心神,少年开始了今晚的打零工。
由于受过前世的义务教育,秦冷还是依稀能记得几首千古名诗的。依靠抄袭剽窃这些名篇,秦冷竟是谋得了一份教书先生的工作。
少年站上教台,开始讲诗。
台下已是座无虚席。
几十对或明或艳的眸子,往秦冷身上扫来,肆无忌惮。
被这样火热的目光打量,少年只觉得颈脖上起了层鸡皮。
为什么他的课每晚都是满人,他其实是知晓的...这些女弟子约莫都是冲着他这个人的姿色而来。
低压的云,夹了迷蒙的雨色。
涕泪的痕迹朦胧了夜空。
于是课室的顶棚传来低低呜呜的啜泣声,与少年清亮的声音参杂在一起。
秦冷嘴上讲着某篇从诗圣那偷来的唐诗,目光按照惯例,往学生那扫去。
然后他怔住了。
课室的最后一排,不知何时,多了位新的学员。
她一头的长发宛若薰衣草的紫,卷而浓,妖而艳,遮住了一只眼睛,以及小半张美得令人窒息的面颊。
只余留的那只眼睛里,那漾着引人遐思的色彩。
那头长发往下铺,延长,绕下白皙的颈,却又爬上胸脯,弯了个惊为天人的弧度来。
她翘着二郎腿,赤着的莲足也离了地,能窥见那线条完美的足弓。
标志性的紫色长发。
赫然是水琉璃,自己青梅姐姐最大的竞争对手。
她.....来此处,是要做什么?
秦冷口头上的教学变慢了。
分明察觉到了秦冷的异常,那妖而媚的姐姐唇角噙笑,戏谑地将手肘搭在腿上,支着颐,饶有趣味地看着台上少年,似在欣赏一只小奶猫的表演。
说不出的勾心动魄。
两人的目光就这么对上了。她鿃眼,又稍弯了纤腰,夹出白色的巨浪来。
少年偏移了目光,将视线集中在自己的讲义上,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回不到方才授课的状态了。
课室里的女弟子们见了教书先生的异样,回过头,又见到了一头标志性的紫发。
她们心中当即一阵哀嚎,暗自叹息。
这教书的小少年是十分难得的肥肉,被这位峰主的女儿看上了,自然是要吃抹的渣都不剩的。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
微云堆积的半规月色,朦胧间,现出一痕黯淡的银线。
皎洁的月光镀在美少年的侧脸上,让后者的面色窘得惨白。
他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再怎么迟钝,也能从那妖媚姐姐的目光中读出点东西的。
蓝墨清姐姐每晚都在秦家隔壁打坐吐息,这水琉璃当然不敢放肆。
可...似乎有些迟了。
那高出秦冷一个头的妖媚姐姐,如同鬼魅一般,峭楞楞从稀疏的树林中现身。
“小弟弟,许久不见。”
她笑道。
少年还未曾回应。
水琉璃的紫色美眸倏忽间升起让人欲望骤起的薄雾来。
宛若天穹叆叇的迷云。
于是,秦冷就这样迷失在了其中。
他被催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