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云峰山顶处,主殿。
庭院深深。
正门三楹,皆覆以碧瓦飞檐,其脊有游龙戏云。
秦冷看着眼前的奢华庭院,有一瞬间竟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他的目光浅浅地沾了下远处的门扉窗棂——尽是精雕细琢,不假丹青之饰,唯留素雅。
“夫君怎么还站着不动?”
走在最前面的水梦琴不满地回头催促。
秦冷的视线越过她的肩。高挑人妻的背后,是粉墙黛瓦,两侧楼阁高耸,底铺虎皮石,随势蜿蜒。
原本是冬日,可水梦琴的庭院里,竟是佳木葱茏,奇花异草。
秦冷下意识地想起了自己的那个破破烂烂的小家——萧瑟寒酸,墙壁也是各处漏风,漆黑的小院子里永远堆满了刺骨的积雪。
两人向前走了几步。一泓清泉,从林院深处逶迤而下,曲折流淌。
水梦琴的凤鬓,已经被她重新顺好,端着手,很贵气地引在前头,两侧的流苏也随着步履往后飘着,要飘进少年的心里。
高挑的人妻莲足一顿,转而毫不分说地牵起少年的手。
她身上不断袭来的馥郁幽兰,让秦冷眼饧骨软。
少年就这样晕乎乎地被她牵着,走过清溪如雪,石阶穿云;走过白石为栏,兽首吐水。
最终驻足在一座翼然临于水上的桥上筑亭。亭子里早已有丫鬟低头等候,端着果盘和各色零嘴。
秦冷的心底早已被震撼所占满,如胃中倒了杯柠檬水,咕噜噜冒着酸泡。
他和妹妹、青梅姐姐,在老旧漏风的房子里相依为命,靠吃素面过活。
别人直接在山顶搭起亭台楼阁,窗前水榭,各种甜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天差地别。
有少女轻声道:
“主母大人,是否要在此处休憩?”
至于主母旁边跟着的那清秀的小少年...
她们不敢看,也不敢问。
就当他不存在就好。
“你想在此处坐会么?”
水梦琴用很柔媚的嗓音,徐徐地问着秦冷的意见。
作为地位高的女性一方,她居然在问秦冷的意见,真是奇了怪了。
秦冷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宠溺——在这个女性为尊的世界里,女人能拥有一个样貌非凡的少年当做夫君,当然是要好好宠幸着的。
他打了个寒蝉。
这一切来得太诡异了!
为什么水梦琴要叫他夫君?
秦冷当然是认识水梦琴的,毕竟是某位妖女的亲生母亲,更何况这位峰主大人是名动九州的一方霸主,早有听闻。
亭子外,一位打扮得十分娇俏的少女笔直着背,领着约莫二十名少女。她让属下们分成两列候在亭外,自己则是走到了女主人的面前行了一礼。
正是水梦琴的贴身丫鬟,白露。
接着,她注意到了水梦琴旁侧的少年。
白露的性子很冰。
她不是蓝墨清那般,蓝墨清只是对熟悉的竹马亲近,而白露则是终年将情感收束,成熟稳重。
此时此刻,白露的眉眼难得流露出震惊之色。
主母居然第一次领着男性客人来纤云峰了!
水梦琴看出了自己这位贴身丫鬟的疑惑,顿时有些不悦:
“白露,注意你的眼神。”
“!”
白露心中一惊,主母很久没有用这样重的口吻对她说话了。
她不明觉厉,赶紧跪下来:
“主母息怒,是白露失礼了...”
水梦琴沉默几息,随后那双潋滟的美目简单地抬起。
目光所及,有好几位胆大的丫鬟,正好奇地用眼神打量着熟媚佳人旁的那位少年。
冷艳的红唇轻启:
“管好.....你们的眼睛。”
在场的少女们,顿时哗啦啦跪倒一大片。
处于中央的秦冷,哪里受过一群人拜跪的仗势,从头到脚只觉得不适。
他的目光中,少女们头低垂着,快要埋进胸脯里。
一个个被主母的话吓得,几乎要缩入地下。
水梦琴方才的言语中,根本没有掩饰她对旁侧那位少年的占有欲。
别的女人,就算是看着也不行。
身为女性的丫鬟们,多少有些明悟。
主母身旁的少年,有极大的可能,是她在外头养的....情夫!
在场的少女们终日生活在纤云峰中,对于水梦琴的个人情感,其实也能猜到几分。
由于纤云峰中根本没有男人,水梦琴身旁也始终见不到男子,丫鬟们都猜测着主母大人当年生下了少主后,夫君就失踪了。或许是和离了,休夫了,亦或是病逝了...无人可知。
但无论如何,主母大人在今日破天荒地往纤云峰带了一名男人,还对他想十足的占有和拥护.....
这是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咽口水的声音,纷纷从跪着的丫鬟的喉头间传来。
水梦琴牵起秦冷的手,一高一矮的身影,穿过朝他们跪拜着的少女们,走进了院中那栋最奢华的木屋。
秦冷早就迷糊了。
他试图顺着,从见到水梦琴时,到现在的一切经历。
熟媚佳人眼底的迷离;
口头上对少年称以“夫君”;
方才呵斥丫鬟的僭越....
难道,自己催眠了这位御姐?
秦冷不敢置信,水梦琴可是元婴境强者。就算他刚才为了迷惑某位妖女姐姐,服用了那枚能短暂提升催眠灵力境界的灵丹,使得他能催眠结丹境的水琉璃。
可又是如何催眠这位熟媚美妇的?
室内很奢华。一幅巨大的金丝楠木浮雕屏风,其上雕琢百鸟朝凤。屏风前,一张宽大紫檀木案几,光泽如墨玉,案上陈列着一对白玉狮子镇纸,晃得秦冷眼疼。
可他却根本没有心思,去看这些平日里根本见不到的奢华之物,满脑子都是困惑。
他哪里知晓,水梦琴正是因为被迫与女儿“同步”,受了莫大的刺激,抵了“高峰”,灵台防备下降;她自身也恰好在少年的催眠范围内,这才被秦冷“得逞”....
冷艳御姐,此时很温和地看向秦冷:
“夫君,你可有哪里不适?”
少年硬着头皮应付着:
“啊....一切尚好。”
水梦琴道:
“那便好,夫君近些时日可定要注意身子。”说着,她又是一叹:
“我们的女儿到处惹事,顽劣至极,真是闹心...”
我们的女儿....?
那妖女成了自己的“女儿”了?
秦冷心中悚然,脸庞僵硬无比。
夫人,您的女儿正骑压在我的脸上,满口“小男人,想不想要姐姐的大....?”、“姐姐的大....舒不舒服?”这种放肆的艳词。
难不成,以后让水琉璃这妖女改口,管自己叫“爸爸”?
怎么可能!?
却又听见御姐这样说道:
“本座近日思忖,我们.....不如再要个儿子。”
水梦琴见过多少风雨,此时设计私人情感,千娇百媚的脸蛋却难得地炙热。
她柔着嗓子,那勾魂摄魄的凤眸含着期待,却也有紧张,像是怕秦冷拒绝:
“都说男孩是母父的贴身棉袄.....夫君,你意向如何?”
竟是在征询秦冷“是否要孩子”的意见!
少年苦笑不得。
这位御姐倒还真是通情达理,此间女性为尊,要孩子不就是女方一句话的事情,她反而会询问秦冷的意见。
秦冷默然。
他的大脑已经宕机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