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黎明(日记)

作者:伊芙妮丝 更新时间:2024/10/5 10:28:22 字数:6051

2月11日,沉闷的雨下了一天,多余的人塞满了整条街道,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却又不知所措,望着不断翻滚的雨云,与许多神色痛苦的行人,我又不禁想道:如果死了会更加轻松的话?人为什么还要追求活着呢?

2月12日,白萱白皙的手臂与手腕上又多了一些伤,她的脸上也有一个赫然清晰的巴掌印,她还是向我哭哭啼啼的说:“如果不是为了我和萧赵,她早就逃走了。”

我冷冷的说了句:“随便你。”

这是近两个月来她不知多少次对我这样说了,每次看到她身上的淤青与受伤的脸颊,我心里都像被拧成麻花那样疼痛。

当我第十次哭着求她离开萧瀚,而她一边落泪一边答应着,却在第二天又恢复笑容,跟那个男人在林叔叔,陈叔叔与许多邻居面前装模作样的作秀时,我就知道,这个女人没救了,她除了不断受萧志的折磨,变得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之外,她已经无药可救了,她自己不爱惜自己,我又怎么救得了她呢?

2月13日,窗外下着绵绵小雨,萧瀚跑到我的房间里不断抽着烟,一边还说着些令人厌烦的话。

抽完了一阵烟,他便跑回房间里,紧关着门窗,我依然听到那个男人与女人凄厉的惨叫声,每次经历这种状况,我都十分羡慕去外地读书的萧赵,他现在估计正玩着游戏和同学悠闲的聊着天吧?

过了一会儿,声音止息,叫萧瀚的男人有些悲愤的跑到我的房里,又对我说道:“你的妈妈太过分啦!她迟早会跟别人跑的!她已经把那个男人带到家里来,做了偷偷摸摸的勾当了!”

我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这个男人的疯言疯语我听的够多了,时隔半个多月,我终于又和他说了唯一的一句话:

“白萱不是那种人,我的妈妈没有做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他一下子激动起来,指责我与白萱同流合污,指责我偏袒我的母亲,我冷冷的听他说着一件又一件所谓的证明与捕风捉影的事,心里悲伤的想道:这个男人也没救了,如果他死了,反倒要轻松一些,我和白萱也能彻底解脱了。

2月14日,今天我没有回家,外头的空气总比家里那毫无生气的空气要清新的多,我正享受着短暂的安宁时,我的手机打来了电话,电话那头声音冷肃,是一位警察。

无奈的回到家里,地上淌了一些血迹,那个可耻的男人喝了点酒,白萱无助的缩在角落里,警察控制着男人,我上前扶住白萱时,男人直起身子,当警察的面,说我是个逆子,说我与白萱同流合污,对于这个已经让我死了心的男人,我没有回应他半个字,在我扶着白萱走过他的身旁时,他竟然当着我与警察的面,狠狠打了白萱一个耳光,白萱捂住红肿的脸,一副凄惨悲绝的模样。

警察怒斥了他,可我已经憋不住长久以来的怒火,如果不是警察拉着,我当时就会和他打个你死我活。

后来,警察询问白萱是否要拘留那个男人,白萱居然惨兮兮的笑道:“拘留?我怎么能拘留我的老公呢?”

被当着警察与我的面,挨了那一下后,她的神志都有些不清。

我对警察叔叔建议,拘留一天,让他冷静一下,警察叔叔也有些怜悯的看了看白萱,点头答应了我的提议。

我带着白萱回家,思索着未来的打算:这样下去,白萱肯定活不成,而那个男人,他已经没救了,他对白萱除了憎恨,就只身下可耻的报复心理了,他擅自认定白萱背叛了他,还要我这个儿子相信他状若疯癫与捕风捉影的说辞,他的目的,是要我和他一起逼死白萱么?

当我带白萱走过小区附近的药店时,她突然呆呆的望着药店里琳琅满目的药品,痴痴的问了句:

“小志,吃什么药,既不会痛苦,又能痛快的死去呢?”

我心头一颤,对白萱答道:

“妈,你别想不开,我带你离开这里。”

白萱却一脸绝望的对我说:

“去哪里?去哪里?你才读高一,妈妈不想拖累你,为了逃离那个男人,我宁愿去死,我只有死了,你可不要恨你妈妈呀!”

她说完便哭了,抱着我哭,我的声音几经颤动,也抱住她,用我自己都难以听清的声音说:

“你确定吗?你想清楚了,我去给你买,我宁愿看着你笑着闭上眼睛,也不愿你活着受他折磨。”

白萱抚着我的脸,笑了,就和小时候带我和萧赵去游乐园时笑的一样美丽。

“小志,如果没有你,妈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要你允许,就让妈妈美美的去死吧。”

当天晚上,我送白萱回了家,便趁着夜色,独自去了药店。

2月15日,我在药店寻死觅活,装作一副痛苦到想要寻死的样子(也许多少也带着几分真心实意,死亡对这时的我来说,也不能不说是一种解脱。),求着药店的营业员卖给了我一罐纳尔科蓬,这是种强效的镇静药。

当天晚上,我有些沉重的把药交到了白萱的手上,白萱脸色沉静,她冲我笑了笑,便说要等那个男人回来,最后跟他说几句。

我只觉得空气凝重的快要窒息,应了声,“好”,就疯一般的跑出了房间。

当我从外头回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我整整一个晚上,都躺在城东公园那该死的凉亭里,好像等待着什么即将到来的审判。

电话响起,那是隔壁的叔叔林明打来的,他很惊恐的对我说:“你的妈妈要吃药自杀了,你快回来!”

我假装惊讶道“哦”了一声,便一刻不停的跑回家里。

回到家里,白萱手里捏着一把白色的药丸,林明叔叔与徐玉阿姨,陈宇叔叔与香宁阿姨都围聚在房间里。

萧瀚一脸哀求的看着白萱,却又不敢上前,他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绝望哀恸的模样,苦苦的求着白萱。

这种哀求的样子我也见的够多了,这是每次虐待完白萱萧瀚便自然流露出的神情,他总是尽可能的给白萱一点希望,随后又故技重施的虐待她。

我心里一阵冰冷,缓缓走到白萱身侧。

林明叔叔和陈轩叔叔几位都连忙叫我劝劝我妈。

可白萱看到我来,她笑了笑,像一位优雅美丽的妈妈那样,她叫了声我的名字,说:

“小志,看到你,妈妈就放心了。”

她说着便一把吃掉手里的药,像吃着糖果那样一边咀嚼一边指着萧瀚说道:

“如果我死了,叫我的儿子来埋了我,如果我还活着,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否则我一定会马上去死的。”

说完这最后的话,白萱的身体微微颤抖,过了少许便晕了过去。

林明叔叔立刻打了急救电话,而萧瀚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他回想着白萱冷漠无情的话语,痛心疾首的朝我发了怒。

“萧志,你这个畜生,你连你的妈妈你都去害啊!你给你妈妈吃了什么!”

看着昏迷不醒的白萱,我心里酝酿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也指着他大骂道:

“我害了白萱?你也配和我说句话?你配吗!你这个只会抽烟,喝酒,骂脏话,虐待妻子的废物!”

萧瀚被我指着鼻子大骂,当下冲过来就要打我,而我一想到白萱此刻岌岌可危的生命,便也恨恨的冲上去跟他扭打在一起。

我恨他,我恨这个男人,因为他是我的父亲,这种恨意被我压抑了许久。

真可恨啊,真恶心啊,这样的男人居然是我的父亲,一想到这个毫无担当,毫无作为,只会抽烟,喝酒,发牢骚,骂脏话,和虐待妻子的男人,我就恶心,恶心得实在说不出话,我居然是这种人的儿子?

这样的男人居然还要求我帮他说句公道话?让我去指责白萱对不起他?这个没救的男人一定要我和他一起逼死白萱,才会认为我是个好儿子吗?

一提到这个男人,一想到我是他的儿子这件事,我都恶心的浑身打颤,我怎么可能还去帮他害我的妈妈呢?

我跟他扭打在一起,丝毫没有半点父子的情义,这个人,这个没有半点父亲样子的人,他不配当我的父亲,那一刻,在我和他扭打在一起时,我在心里冷冷发了誓。2月19日,今天天气晴朗,艳阳高照,昏迷了整整三日的白萱终于醒了,她面色有些憔悴,但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依旧秀雅漂亮,她看到我在床沿上,冲着我虚弱的笑了笑。

这时候,随着林明,陈轩几个叔叔阿姨,萧瀚也进来看她,脸上挂着一副恶心至极的和煦笑容,他刚走到近前,白萱就见了鬼似的,死死抓住我的手,又用另一只手惊恐万状的指着他。

“白萱,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这样!”

萧瀚认起错的样子,依旧诚恳的叫人恶心,几个叔叔见白萱的状态糟糕,便把萧瀚劝出了病房。

萧瀚惨笑一声,就失魂落魄的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就在那时,我和几个叔叔阿姨商议,说带着白萱搬出去,和萧瀚分居。

几个叔叔阿姨也认为这样下去迟早闹出人命,便沉默少许,看了看白萱。

白萱状态很差,她惊恐的说道:

“好好好!离开那里!我要离开那里!我离开那个魔鬼!我还有小志,我还有小志!”

说这话的时候,她握着我的手都在颤抖,我不禁流起泪来,暗暗下定了决心。

后来,我们搬到了东亭街附近的一幢房子里,过了一段颇为平静的日子。

直到某天下午,我人还在学校,白萱突然打来了电话,她惊恐的跟我说,有人在大力拍门,一边敲门,一边骂着“贱人!贱人!”之类的话,我疯了似的跑回家去,一但周围没有旁人,这个恶心的男人就又要暴露本性了。

当我赶到门口的时候,萧瀚酒意醺醺的站在门外,房门都被他踹的凹陷进去,我一想到在房间里面担惊受怕的白萱,心里就一阵悲怆,又冲上去和他扭打在一起。

后来房东来了,也来了两个警察,房东要求萧瀚赔了门,一番调解后,警察也严厉的警告了萧瀚,便也没给我们立案。

待萧瀚走了后,警察还不放心,便又和房东商议让我们搬走的事,房东见我们可怜,便也退了剩下的房租。

于是我们便搬到了距离东亭街较远的北海街上,在北海园租了个房子。

我安置好担心受怕的白萱,便独自一人,用了五六个小时,才把所有东西,陆陆续续的搬到新家里,搬完之后,累得简直要虚脱,一想到那个那个可耻的男人找到了那个地址,我就恶心的想要立刻搬走,片刻也不想待在那里。

白萱看见我累得跪伏在地上,突然上来抱我,用一种自责又悲怆的声音说道:

“小志,是妈妈不好,妈妈拖累了你,妈妈那时候要是多吃几粒药,彻底死了就好啦!”

她边说着,眼泪就涌出来,无比自责的啜泣着。

我鼻头一酸,也抱着她大哭,听到她说出这种话,我简直心如刀绞。

“妈,你别乱说!没有你,我也不如死了算了,你今天受惊吓了,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了!”

扶着白萱回到房间,她时不时便要抬眼看看我,似乎生怕我悄悄溜走,只过了好一会儿,她叫了声我的名字,才安心睡了下去。

待她睡下后,我心情压抑至极,便跑到东亭湖边上,乘着月光散步,我神思恍惚的看着洒满了柔和月光,波光粼粼的湖面,不禁想到小时候白萱带着我和萧赵来公园散步的情景,那时候白萱一个人带着两个调皮的孩子,脸上却挂着明媚的笑容,她的老公萧瀚却一有空就出去打牌喝酒。

我想到母亲沐浴在月光下的美丽模样,不知不觉就坐到湖岸边上。

在微微出神之时,我不禁心想:萧瀚已经没救了,萧赵不愿意管家里的烂摊子,也独自跑没了影,凭我一个高一的学生,能够养活白萱么?

不知是不是搬家带来的虚脱,还是我内心中长久以来的无助与痛苦,我突然觉得,与其这样煎熬的活下去,还不如跃到这美丽的湖水中死了的好!

可我又想到白萱,我怎么能丢下白萱呢?

可我又怎么能不去死呢?我太煎熬,太痛苦,简直是一刻也不愿多活了。

就在我犹豫不决,陷入两难之境,一道婉转动听,又有些担忧的声音传来。

“阿志,你还好吧,你怎么突然搬家了,你这两天在干嘛?”

一个娇俏可爱,明媚动人的女孩子,一位公主出现在我身后,用那双溜圆晶亮的眼睛呆看着我。

“也没什么,就是换了个小区,这两天,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不想去学校了,以后…可能也不会去了。”

我不想欺骗阿妮,小心翼翼的跟她说了心里话。

“阿志,你这是怎么了?你才高一!你怎么能不去学校呢?”

“阿志,明天开始,你必须去学校,你还得再陪着我一起回家!身为本公主的侍卫,我可不允许你这样轻易就离开了!”

她有些娇蛮的说着这些话,一双清澈水润的眼睛里隐隐泛着担忧。

我哦了一声,只觉得刚刚的煎熬痛苦都好像随着湖水流走了一般,对她说道:

“好…我听你的,只要是你的话,我都会听的,阿妮,我最听你的话了。”

“阿志。”

她叫了声我的名字,有些心疼的抱住了我,感觉到这个从未离开我的可爱公主的怀抱,我心头涌过暖流一阵,只觉得刚刚的想法实在太傻!

我扫了眼波光粼粼的湖面,便下定决心:就算是为了阿妮与白萱,我也要好好活下去,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阿妮,你来的太巧了,一看到你,我就没什么决心了,我明天会去学校的。”

我对她这样说着,竟然有些愉快的摸了摸她的头,被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在意着,我究竟为什么要去寻死呀?

我跟她告了别,便有些轻松的回了家,回到家后,白萱又醒了过来,她张着眼睛呆呆的看着我。

“你回来啦,刚刚去哪了?”

“嘻,妈,我见到阿妮了。”

我对白萱高兴的说道。

“哦,下次,也带阿妮来看看我。”

白萱若有所思的说道,便又侧过身子,安娴的睡了过去。

这天晚上,想到白萱逃了出来,想到阿妮还在我的身边,我突然觉得这茫茫黑夜,也不再那么漫长了。

6月10日,雨下的很大,白萱走了,阿妮抱着我,陪她走完了最后一刻,彻夜无眠,又像经历了一个长梦。

6月12日,火葬场的火光美的叫人心醉,似乎到处都弥漫着白萱的灰烬,人,当她彻底消失无踪的时候,她也就无处不在了。

6月13日,这陵园我来了多次,却从未如今日这般,觉得它甚是美丽,月光洋洋洒洒,洁柔的照在前方,几朵白色栀子,周围嫩草缭绕,这座秀雅的陵墓,这是白萱的新家,她安娴美丽的睡在这里,无人能打扰她,喧嚣的人世间不能,那个男人也不能,她依旧如此优雅。

8月25日,一切都是欺骗,一切人都活在欺骗之中,‘缘起如幻’,可如果一切都是幻觉,人为什么还会感到痛苦呢?

白萱是梦,她彻底消失了,阿妮也是梦,她以后也要离我而去,可我呢?我又是什么?我除了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还能是什么呢?

8月26日,如何逃离这个梦?如何逃离痛苦的长梦呢?

宗教?艺术?哲学?政治?革命?爱情?

可笑啊!真是可笑!人怎么可能在致力于生存的事业上,逃离生存这场梦呢?

一位僧侣,一位艺术家,一位大学教授,一位政客,一位革命家,一位少女,所有人,都没什么不同,一切人都在强撑着笑颜,饱含厌恶的活着。

人们用虚假的理想欺骗自己,人们编织许多神圣的理由,如果人要直面痛苦的现实与煎熬的生命,那他是活不下的——不愿意欺骗自己的人,他只有死路一条了。

8月27日,我半只脚踏入湖面,湖水冰凉,却意外的舒适,当我半截身子摄入湖面时,我想到一位公主,我想到那位公主也许还会为了我的死而悲伤痛哭。

阿妮?我怎能让她哭泣呢?阿妮,唯一最在乎我的,与我最喜欢的那个女孩,我怎还敢让她为我流泪呢?

谁,都不重要,所有的声音都太吵闹,所有的灯光和影子都太扎眼,唯有她,唯有阿妮,我最后的珍宝,与其让她脸上噙着泪水,还不如让我凄惨的活着。

8月28日,东亭湖边,月光漫漫,我见了阿妮最后一面,看到她依旧天真烂漫,俏皮可爱的样子,我就不住的流起泪来,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会更加开朗?更加活泼吧?

她从小就装出一副娇蛮公主的样子,可她心里却比谁都温柔,别说我没和她考上同一所大学?就算我萧志流落街头,沿街乞讨?她也不会丢下我不管吧?她恐怕还会强笑着对我说,公主不会丢下侍卫,阿妮也愿意嫁给萧志吧?

可是,我怎能拖累她呢?像我这样卑劣可耻又一无所有的人,我宁愿拉着那些活的不明不白的人一起去见上帝,我都不愿拖累她半分了。

如她这般漂亮又开朗的女孩子,一定能找到更好,更阳光,更积极的男人吧?

啊,就让我一个人凄惨的活着吧,就让阿志彻底消失吧!谁都不会需要他的,社会不需要,人们不需要,阿妮更不需要一个只会拖累她的人。

黎明,绝望又冰冷的黎明

太阳注定沉入黑夜

夜晚注定吞没白天

谁都在痛苦前行

谁都在煎熬度日

谁都在心底发出呻吟

谁都在心里渴望温暖

谁都难以代替谁疼痛

谁都难以给予谁幸福

拯救一个人与毁掉一个人的

只是他自己

他深邃的黑夜啊

他绝望又痛苦的黎明

(8月28日,最后的日记,最后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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