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医务室。
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林缪换上了病号服，看着头顶白花花的天花板，小猫娘一时之间产生了自己又回到了刚刚变身的那一个月的错觉。
那时候的她身边没有仇茗陪伴，取而代之的是她的哥哥。这么想来林缪也和哥哥有一个多月没见到了，也是时候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了。
林缪的哥哥平时不常跟林缪打电话，因为小猫娘是属闷葫芦的，除非大难当头，不然她一句苦都不愿意给家人说，每次对自己哥哥汇报都是报喜不报忧。
因此，林缪的哥哥便不主动给林缪打电话了，而是每周都会给仇茗打电话，询问大狗狗这周林缪的情况怎么样。
对于这种曲线救国的行为，林缪表示没有太大的影响，反正大狗狗笨笨的，很好骗。林缪只需要稍微注意一下伪装，仇茗根本看不出来林缪除了什么问题。
“又到了医务室呢，上一个运动会缪也是在医务室里度过的呢。”就在小猫娘沉思的时候，坐在旁边的黑毛大狗狗突然开口说道。
“是啊。高一那一次，忙的我头晕呢。”林缪顿了一下，她高一参加运动会的时候也是在医务室里度过的，那一次是因为他们班被分配了医务室的护理任务，林暮作为志愿者来帮忙的。
“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仇茗呆呆地望着窗户，她似乎没有在听林缪说话，只是平淡地回应。
林缪知道仇茗为什么表现出一副呆呆的模样，因为猫娘听出来了大狗狗说的并不是高一那一场根本算不上运动会的运动会。
她想说的是初三那场，在医务室里度过的秋季运动会。
“那时候是你躺在床上呢。”林缪突然开口道，她回忆起过去的那段时光。
初三那年的运动会，仇茗参加的跨栏项目是第一个开始比赛的，结果她在跨越最后一个栏的时候起跳的高度低了一些没有跨过去。最后狠狠摔了一跤，把脚踝扭伤了。
林暮和林祥两个人废了好大的力气把她背到了医务室，林祥还用花言巧语为仇茗要到了一张靠着窗户的病床，让她坐在病床上就可以向外看到操场上的运动员。
自那之后，医务室的这张病床就成为了他们三人在运动会的行动窝点。林祥和仇茗是好友，祥当然不可能丢下仇茗一个人出去坐。林暮和林祥又是连体婴儿，走到哪儿都要黏在一起，于是他们两个便搬了两张凳子坐在仇茗的病床旁边，一边陪她聊天，一边吃零食，还能抽空抬起头看看外面热火朝天的比赛，好不自在。
就是被医务室的校医小姐骂的狗血淋头，该死林暮主动上去一鞠躬二认错，再加上巧舌如簧的林祥的劝说，两人这才避免了被扫地出门的结局。
“是啊，那一年运动会真开心呢。”仇茗撑着脸颊，她也回忆起了那一年，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但是今年没有人陪我喽。”林缪看了看自己身边，站在只有仇茗一个人坐在这里，过一会儿仇茗也得走，因为她怎么说也是班长，即使班里现在还有副班长维持局面，仇茗也不能离线太久。只能让林缪一个人呆在这里。
安寻有自己的社交要维系，平时没事了可以过来看看，但是也不太可能坐多久。
至于黎雪那个大忙人，林缪觉得这两天她连坐下来喝口水的机会都没有，市二中的校长对于普通学生真的很好，但是为她干活的学生会成员基本都是被当牛马使唤的，更不用说黎雪身为学生会长更是牛马中的牛马，纯纯的劳动力。
每次看到黎雪在朋友圈里发的行程图，林缪都感觉到了图片里传来的深深绝望感。提前享受社畜生活了属于是。
“啊，副班长在找我了。”仇茗的手机响了一下，她低头看去，立马站了起来。
“抱歉，缪，我得先走了，班里面出问题了。”仇茗满脸歉意地对林缪说，“他们不知道把买的两箱水弄哪儿去了，只拎回来一箱，搬的过程中还把箱子弄破了，水掉了一地，我得去抢救一下。”
“嗯，你先去忙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林缪点点头，仇茗身为班长，肩上的责任很重，林缪希望她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把自己分内的工作做好才是最重要的。
“抱歉，我先走一步，我已经通知安寻了，她有空的话应该会过来。”仇茗最后道了一声歉，然后顶着校医的责骂声跑了出去。
“又只有我一个人了呢。”林缪看向了飘在自己身边的林祥，对她说。
“我真想直接把你该吃的药塞你嘴里，然后让你药提前吃完，接着找医生去看。”林祥抱着手臂坐在旁边，没好气地说。
但她没凶两秒钟，看到林缪那平静而充满悲伤的眼神，林祥就一句责怪的话也说不出了。
“给我唱首歌吧。”林缪对林祥说。
“我来吗？我唱歌不好听的。”林祥问。苹果精灵是完美的，唯有歌声方面略有欠缺，或者说，林祥唱的其实没太大的问题，就是业余女初中生应该有的水平。
只是林缪唱歌太好听了，以至于对比之下显得林祥唱的很烂。
“嗯，我现在也不能唱歌啊。”林缪有些无奈地扯出一个笑。小猫娘现在正坐在医务室的角落里，和林祥沟通都只能小小声地嘀咕，如果突然开始唱歌了，林缪都怀疑自己会不会被校医认为精神有问题，直接扭送精神病院了。
“怀疑什么，你精神就是有问题。”林祥没好气地对林缪说，“我非常支持校医把你扭送进精神病院，强迫要求你按时服药，省的每天都让我在这盯着你。”
“你不愿意见我吗？”林缪眨巴着泪汪汪的眼睛，无辜而悲恸地盯着林祥。小猫娘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在陈述什么。但是隐藏在平静的语调之下的却是浓浓的，如同潮水一样的悲伤，压的林祥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我只是……”苹果精灵罕见地不知所措起来，善谈的林祥此刻拼凑不出一句可以安慰的话语。
纵然她巧舌如簧，可以骗过世间的所有人。她也不知道怎么用花言巧语跨过横在自己与林缪之间的大山。
生与死，早就把她们二人分割为了两个世界。那遥不可及的高峰，像是一堵可悲的厚障壁，让林祥只能远远地看着林缪自我摧残，却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林祥不是什么苹果精灵，她没有什么超凡脱俗的法术，她只是一位普通的女孩，一位死在了最美好年纪的少女。她又怎么有能力将自己最爱之人从深渊中救出呢。
“缪……”林祥低着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支支吾吾地开了口。
“抱歉。”反而是林缪向林祥道歉，她向惊讶的苹果精灵挤出了一个微笑，对她说，“我的问题让祥为难了。其实我都知道，只是我太胆小了，一直不敢面对祥已经离去了的事实。”
林缪向后靠在病床的靠背上，她扭头看向窗外的操场，发出了一声叹息。
林缪转过头去的姿势将小猫瘦弱的身躯全部暴露在了林祥面前，林缪瘦的有些过分了。林祥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都怀疑小猫隐藏在宽大的病号服下的身躯是不是只剩下了一层皮包骨。
她是看着林缪一点一点瘦下来的。林祥是在自己去世后一年出现在林暮身边的，那是正在试图从悲痛中走出的少年已经暴瘦了一圈，本来就偏向清瘦的少年那时像是什么得了不治之症的重病患，麻杆似的，风一吹就倒。
一年过去了，林暮好不容易吃胖了一点点，再加上变身成了女孩子，身体裹上一层脂肪，看上去终于有了一些生气。
可是这一两周来，林祥看着林缪日复一日地消瘦下去，养了一年的脂肪已经消耗殆尽，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还在维持着林缪的形态，让小猫不至于直接瘦到脱型。
“缪，你多久没有好好吃饭了？”林祥看着林缪瘦削的侧脸，悄声问。
“我一直吃的很少哦。”林缪回应道，她的眼神仍然盯着窗外，“这么多年的食量没怎么变化过，因为变成女孩子的关系，甚至更小了一些。”
“最近压力比较大，睡眠不是很充足，所以瘦得比较快而已。”林缪也猜到了林祥问这个问题的原因，“我得帮安寻整理各科的笔记，还得帮她总结学习的方法。视频也得正常更新，还要照顾仇茗那家伙，饿瘦了一些很正常的。”
“看，祥。开始比赛400米了。我还记得你当初跑四百米的时候拉了第二名三个身位呢。”林缪又看向了窗外，她略微有些激动地对林祥说，“仇茗那家伙那时候一点都不兴奋，不过其实她也很为你开心哦。”
林祥听着林缪对过去的回忆，她没有说话。
她无话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