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letter（2）
“阿姨，这么做没问题吧？”林缪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回到了厨房里帮安寻的母亲处理今天中午的食物。
“嗯，对哦，小缪的悟性很高哦。”安寻妈妈点点头，她庆幸地说，“哎呀，还好今天有小缪回来帮我，不然我都不知道今天中午要怎么办，家里人实在是太多了让我一个人来肯定忙不过来。”
“抱歉呢，突然带了这么多人过来。”林缪很是抱歉地说，黎雪和仇茗都是她带过来的，小猫觉得自己有义务承担一些照顾这两位的责任。
“没事，她们也都是安寻的朋友吧，朋友来拜访多正常啊，小寻平时带回家的朋友可多了。”安寻妈妈摆摆手，一副已经习惯了的语气，“像小缪这样能帮上忙的很少呢，不过都是高中生，快快乐乐地学习和玩才是正常的。”
“安寻在学校里很开心呢，也很活泼开朗，简直是充满活力的小太阳，很多同学都特别喜欢她哦。”
“是吗？也是，这小家伙就是这样的。每天活力多的都用不完。”安寻妈妈点了点头，她看着林缪，突然开口说，“小缪这点就做的不太好呢，明明是高中生，怎么总是愁眉苦脸的呢？”
“啊……”林缪愣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的问题。
“唉，我也不知道小缪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肯定过的很不容易吧？”安寻的母亲叹了口气，她揉了揉林缪的脑袋，“有空的话多来我们家吧，让阿姨多给你做几次饭。”
“嗯。”林缪闷闷地点点头，她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地板，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午饭吃的很愉快，虽然安寻还是没有和父亲说话，但是小麻雀的注意力被大狗狗吸引走了，两人一直在吵吵嚷嚷的，要不是有林缪拦着估计就要打起来了，反而给饭桌平添了许多的生机活力。
“真好啊。”林缪撑着下巴看着在吵闹的两人，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她们两个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我不觉得她们一直吵会是什么好事哦。”黎雪在旁边幽幽地说，“这两个笨蛋，怎么在哪儿都能吵起架。”
“开心就好嘛，精神的很，多好啊。”林缪摇摇头，看到仇茗和安寻这么有活力的样子，小猫特别高兴，至少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样子，热热闹闹的两人当然更好了。
“嘛，你开心就好了。”黎雪也没有反驳，看着林缪开心的样子，学生会长大人也扯出微笑。但是她注意到了小猫眼神中的没落，黎雪皱了皱眉，在心里记下了这件事。
“不跟你吵了。”安寻放下碗筷，她站起身走到林缪旁边，抱住了小猫的胳膊，“前辈，我们走，快教我学数学，不理这个大笨蛋了。”
“等一下啦，我先帮着阿姨把餐具收拾了。”林缪摇摇头，大家基本都吃完了，餐桌上丰盛的大餐基本上只剩下了一些骨头还有空盘子，整体不算特别乱，把餐具收拾起来洗一洗就行了。
“不用麻烦小缪了，洗碗这种事让我们干就行。”安寻妈妈阻止了林缪，她主动将餐具收拾起来，然后使唤着沉默寡言的安寻父亲一起去了厨房，“孩子她爸，赶紧进来洗碗。”
安寻的父亲沉默着走进了厨房，到最后他也没有和安寻说一句话。
“你父亲和你还是这样子吗？”林缪皱了皱眉，她有点担心安寻和自己父亲的亲子关系，小麻雀和她爸爸的关系实在是太僵硬了，林缪觉得这样子不太好。
“没有啦，我们最近的关系好了很多哦。”小麻雀摇摇头，“谁知道他今天怎么回事犯病了脾气突然这么差，完全不能理解呢。”
“那好吧。”林缪点了点头，默认了安寻的说法，她带着小麻雀赶紧上楼去学习了。今天的任务很重，没有那么多时间给她们浪费了。
“先说好，今天的我可能会比较严厉一些，不会和过去一样那么温柔哦。”林缪首先对安寻打了一针预防针，以免她因为今天自己教学风格的骤变而不适应。
“是，我保证努力学习，完成前辈对我的期待！”安寻立正了，对林缪敬了个礼，恭恭敬敬地表示自一定会认真学习。
“呜哇，牡蛎。”四个小时后，当时针指向了六点时，安寻已经脑袋冒烟，躺在自己的床上再起不能了，“呜呜，一个字都学不进去了，脑袋好痛。”
“辛苦了。”林缪喝了口水，润了润自己因为长时间说话而有些沙哑的嗓子。她今天基本把学习方法都交给了安寻，有了这些知识，加上她留下来的笔记，小麻雀想要应付高中阶段的知识应该没问题了。但是林缪也不知道安寻到底记住了多少，她也没有机会再去检验小麻雀的学习成果了。
“以后的学习可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哦。”林缪揉了揉躺在床上的小麻雀，轻轻叹了一口气，“学习的方法我已经交给你了，后面的路得你自己来走啦。”
“前辈不帮我了吗？”安寻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林缪，她问。
“我不能什么事情都帮你做好啊？很多事情得你自己来做呢。”林缪摇了摇头，她抚摸安寻触感很好的头发，轻轻地说，“不过加油哦，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嗯嗯，我会加油的，不会让前辈失望的。”安寻元气满满地对林缪说，她挥了挥小拳头，很是自信地向林缪保证道。
“那就好，我相信你哦。”林缪点点头，她最后揉了揉小麻雀的脑袋，然后站起了身子。
“前辈要走了吗？”躺在床上的安寻支起身子，看着林缪问。
“是啊，准备先回家了。”林缪点点头，“安寻要照顾好自己哦。”
“嗯！”
“阿茗今天下午有没有学到东西啊。”在回家的路上，林缪坐在电动车后座上，抱着大狗狗的尾巴，轻轻地问她，“抱歉呢，下午的精力一直在安寻身上，没有太关注你。”
“没事的，本来我也只是数学不太好。会长大人虽然人品不行，但是学习还是值得信赖的。”仇茗对身后的小猫说。
“缪回去后还吃晚饭吗？”大狗狗问身后的小猫道。
“不吃了，我今天中午吃的有点多，晚上不想吃了。回去之后写一些东西，可能就要睡觉了。”林缪摇摇头，她抱着仇茗的尾巴，轻轻地回应。
“是吗，那我回去先烧上水吧，这样方便你泡澡。”仇茗点点头，她骑着电动车，慢慢向前走。
“到最后也没能喝到你的排骨汤。”林缪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有点遗憾呢。”
“抱歉，我学的有点慢了，以后再做给你喝吧。”仇茗有些抱歉地说，她自己尝试做过，因为太难喝了最后没有选择给林缪，现在正在努力提升自己的厨艺，正如早日做出能够让林缪满意的饭菜。
“……”林缪没有回应，她只是更用力地抱了抱仇茗的尾巴，沉默着，吐出温热的呼吸。
林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关上房门，打开了灯。
小猫轻车熟路地走到了书桌旁，从底下拉出来了一个大大的纸张，然后将里面堆叠的整整齐齐的厚重本子还有十来封信封都拿了出来。
林缪找到了唯一一个还没有被排满的信封，她找到桌上那张写了一半的信纸，慢慢地用娟秀的墨色填满了空白的纸张。
“这就是最后一封了呢。”林缪放下了笔，她将信纸小心地塞进信封，用写有安寻名字的粘贴纸封住了信封，然后将厚厚的一叠信封拿过来，整齐地堆叠在书桌上。
“这是给哥哥的，给蓝叔的，给姨姨的，给阿茗的，给黎雪的，还有最后给安寻的。”小猫将自己手边的信封全都按照要给的人分类好，每个人她写的信的数量不同，像是蓝叔和姨姨只给他们一人写了一封。而仇茗林缪则细细写了五封信，详细地叮嘱了她接下来的生活。
“那个笨蛋没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正常地生活呢。”林缪轻轻说，她很担忧自己走之后仇茗能不能正常地生活下去，所以她为她们留下了很多东西，除了信件以外，林缪还留下了详细的笔记。
给仇茗的是林缪自己做的一份食谱，里面记录了小猫这么多年来烹饪积累下的小小经验。还有一份记录了家务清洁方法的笔记，希望能够帮助仇茗一个人好好生活下去吧。
给安寻则是高中每科的详细笔记，林缪相信小麻雀在这些东西的帮助下可以在高中取得一个不错的成绩，成绩慢慢上去后，和家里人的关系应该也会好一些吧。
林缪将信封和对应的笔记放在一起，还挂上了自己编制留下的手链，将它们按照不同人的分类完毕，全都塞进了纸箱里。
收拾完全部的一切后，林缪拿起了美工刀，将它塞进了袖子里，向浴室走去。
“阿茗，热水烧好了吗？”林缪探着脑袋，问在厨房里的仇茗。
“已经好了，缪可以直接洗澡的。”仇茗回应道。
“好哦，那我先去洗澡了。”林缪点点头，她将衣服脱下扔进换衣筐中，然后走进了浴室，反锁上了门。
仇茗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大狗狗看了一眼紧闭的浴室门，推开林缪的房门，走了进去。
林缪站在浴室的落地镜前，打量着自己的身体。比以前矮小了很多的少女身体瘦弱，几乎可以说是皮包骨的身体勾勒出肋骨的痕迹，几乎没有脂肪包裹的身体没有多少美感，只有破碎的感觉残存在这具行尸走肉上。
女孩便长了一些的头发垂到肩头，遮住了她纤细到仿佛一下就能折断的脖颈，反而突出了小姑娘瘦削的脸蛋，还有那垂在眼睛下的大大黑眼圈。
少女的黄蓝异瞳没有一点的活力，空洞地盯着面前的镜子，像是将死之人，最后一次打量自己的模样。
女孩纤细的手臂上有一些被遮蔽的很好的划伤，隐藏在大臂的内侧，平日里被衣袖遮蔽起来，从未有人发现。
她摸了摸自己瘦削的身子，轻轻笑了一声。
林缪躺进了放好热水的浴缸里，将左手举起，盯着自己纤细而脆弱的手腕。
林缪是一个胆小鬼。
她没有勇气从那一个春夜中走出来，直到今天，林缪闭上眼睛时，还是会想起林祥从天上坠下的那一幕，想起卡车呼啸而过时的巨响和那刺眼的强光。
在那个春日死去了两个人，林祥至今仍然在公墓的土地下埋葬，那动人的苹果精灵也免不了在春雨的浸润下变成一滩烂泥，和厚重的泥土混在一起，叫人分不出来差别。
春日葬送了林缪的爱情，将上天赐予的恩赐从她身边带走。
夏日夺走了林缪的亲人，呼啸而过的汽车让林缪的父母先后离开了她，而肆虐的病魔则带着林缪的姥姥姥爷去向了更美好的世界。
冬日赐予了林缪生命，在雪花包裹大地的时候，林缪来到了这个充满苦难和折磨的世界。
那就让秋日埋葬林缪的人生吧，让她在苹果丰收的尾声，被飘落的红枫埋葬，回归大地的怀抱。
只是，对不起那些还在关心着自己的人呢。
“对不起，哥哥，要留你一个人在世界上了。”
“对不起，蓝叔，不能继续和你一起聊天了。”
“对不起，小夜白，没能看着你长大呢，要带着姐姐的份，好好活下去呢。”
“对不起，黎雪，明明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我一定是个坏孩子吧。”
“对不起，安寻，没能看着你好好成长真是抱歉，我食言了哦，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还有……阿茗，没能喝到排骨汤，真遗憾呐。”
林缪知道，自己最对不起的其实就是仇茗。在她沉溺于失去林祥的痛苦中时，是仇茗的出现帮着小猫走出了痛苦。她知道，自己对仇茗做的很多事情，其实是把她当成了林祥。
她对于阿茗日常生活中的照顾，其实只是将对林祥的照顾与关怀转移到了仇茗身上。
林缪欠她一声道歉。
但是，她没有机会去说了。
“你真的想好了吗？”林祥坐在浴缸边上，她看着林缪，缓缓地开口。
“嗯。抱歉。”林缪点点头，“我是个胆小鬼哦，我没有勇气去面对没有你的生活了。”
“……”林祥没有说话，她闭上了嘴，沉默地看着林缪举起美工刀，对准了自己的手腕。
“其实我不应该选择这样的。”林缪用力划开了纤细的手腕，鲜红的血液从她白嫩的肌肤中流出，染红了浴缸中的热水。“我应该买一些毒物吃掉，这样处理起来比较方便。”
“但是，那样子死去似乎会很痛苦呢。”林缪最后露出了一个苦笑，“我胆子很小的哦，不敢吃那种苦。”
“到最后，能在温暖的包裹中死去，不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吗？”林缪看向身边的林祥，她的身影已经变得模糊了，渐渐分不清楚，“只是要麻烦阿茗了，就当是我教她做家务的小测验吧。收拾我留下的一地狼藉。”
林祥没有回话，或者说她回话了，但是林缪已经听不见了。
“啊啊。”林缪的视线变得模糊了，小猫闭上了眼睛，让自己沉入浴缸里。
温暖包裹了林缪的身体，放松身体，慢慢地，陷入了沉眠之中。
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