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日丽，公园里随处可见来散步的老人，不过这个领域老龄化有些严重，放眼过去全是老人。
但也不是没有年轻人，此时公园里唯一的年轻人正坐在长椅上，年轻人是陪同身旁一位戴着老花镜的奶奶来的。
“抱歉啊，让你陪着我这样的老婆婆。”
年轻人表示没什么。
“呵呵，真没变过啊，有活力比什么都好。我记得你在做助手还是秘书的工作来着，怎么样？”
年轻人摇头。
“不怎么样啊，最初见面不都这样，熟悉后就会觉得对方意外不错。”
年轻人再次摇头。
“不行啊，接受不了这份工作……这样啊，是啊，我也是。”
老人和年轻人同时叹气。
◯◯◯
站在时髦的服装店前，朗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朗驾驶租来的车来到曼约克中心城区，找到线下实体店去购买需要的物资。
平日里她买衣服都是通过网购的，不过考虑到新联邦空中管制对物流的影响，无人机运抵大概需要三天，这速度会坏事的。
继续站在门口只是在浪费时间，进去吧。
鼓足勇气，朗大步走进店面。
“欢迎光临，请问……”
“转人工！”
结果迎头就是一个仿生人，朗下意识的厉声抵触对方，这个举动吓到了周围的客人。
“好的，请稍等。”
仿生人很识趣的离开朗身边去服务其他客人，而几分钟后一个面相慵懒的女店主嘴里骂骂咧咧的走来。
店主先是目光上下扫视朗一遍，最后才是不情不愿开口询问朗的来意。
“这位客人，请问你需要什么？”
果然朗还是比较熟悉这边。
“我想买一些衣服，不，是买很多衣服，这张卡付款。”
朗提前说出付款方式，同时递上监察员给的黑卡，就是为了看店主此时态度的180度转变。
拿到黑卡插入对应终端后，在看到那串代表消费上限的数字时店主眼睛都直了。
“咳咳，这当然没问题，不不不，请务必尽情参观！”
朗并不讨厌被人恭维的感觉，只是好过被别人看不起。
给出了自己的购物清单后，店主立刻戴上AR眼镜，为朗挑选了几套秘书工作服。
等到朗从换衣间走出来，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镜子前的陌生人。
“呀！客人穿这套太可爱了，要是再化妆一下就更好了。”
朗很不想这么说，但是……
“可爱……这还是秘书吗？我还以为至少会穿西装。”
贝雷帽，圆框眼镜，轻飘飘的披肩，宽松的毛衣和阔腿裤，朗穿着是浑身不对劲。
“现在谁上班还穿西装啊。再说这不是客人的要求吗？要和现在表现出完全不同的气质。”
这倒是，任谁看了如今的朗都不会联想到她是某个传闻中的盗梦者。
“客人还需要看看下一套吗？”
剩下的其实大差不差，朗已经累了，她一直都应付不来这种情况。
“这套和剩下的五套我全买，麻烦今晚送到。”
“好嘞！别说今晚，一小时之内客人就能收到。”
换回原本的衣服，朗急不可耐的想离开这里。
可在踏出店面之前，她的视线落在一件连衣裙上。
朗思考再三，决定重新唤来店主。
终于解决了服装的问题，朗驱车驶离中心城区，经过正在游行的人们，抗议活动不分白昼。
连边缘城市都保持这样的热度，可想而知在首都会是何等盛况，朗想想就头痛。
回到公寓附近，车门刚抬起朗就看见运货机器人从公寓门口出来，无人机搭载上运货机器人后嗖的一下便飞走了。
连一个小时都用不到，在朗回公寓前衣服就送到了。
“oi，你这车是怎么回事？”
房东太太隔着公寓玻璃用枯槁的手指对着朗租来的车上下比划。
“你说这辆最新款的su29？”
“对，这辆花哨到不行的车。”
“偷来的。”
“果然，净干坏事。”
对于朗这偷懒的解释，房东太太拿鼻子哼了一声，不过也没深究，离开窗户躺回自己的椅子上。
朗前脚刚走，这辆租来的车就自己开走去找位置停车了。朗完全不用担心有人偷车，这车是生物识别的。
坐着吱呀作响的电梯上到七楼，一上来朗透过电梯栏杆可以看到门口那堆精美包装的衣服。
将这堆衣服提回公寓，足足六套，对应六天的秘书工作。
之所以要买这么多套衣服，纯粹是朗懒得洗衣服，她打算穿一套丢一套，反正是梦，也没花她的钱。
走到客厅，视野里没发现那个仿生人，不过整洁的客厅说明了它就在这里。
朗走到杂物架前，不倒翁依旧在摇头晃脑。
抓起不倒翁，朗直接朝窗户外丢，弄出的声响引起了一阵野狗吠叫。
原本不倒翁是朗的图腾，独属于朗的，用来测试自己是否身处梦境的道具，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朗的这个粗暴举动同时还惊吓到了某个藏在客厅的存在，一瞬间沙发后面冒出了半个金色脑袋。
意识到仿生人的存在，朗出声呼叫对方。
“喂，出来一下。”
仿生少女听见朗的呼唤，迟疑了一会，它还是决定伸出脑袋探查情况，然后迎接她的是朗丢来的某样物品。
被砸脸的仿生少女顿时慌了神，拨开丢来的物件拼命往后退，直到看清楚丢来的是一件精美包装的衣服。
与此同时卧室里传来朗的声音。
“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让你赶紧把我的衣服脱下来。一个仿生人穿我的衣服，别开玩笑了。”
仿生少女拾起地上的衣服抱在胸前，表情有些微妙，似怒不怒。
“还有，别进我卧室。”
仿生少女努努嘴，小声嘀咕一句。
“坏人。”
好一会，坐沙发上的仿生少女开始疑惑朗到底在干什么，十几分钟没有一点声音。
踱步靠近朗的卧室，慢慢打开房门，仿生少女探头朝里面偷看。
这会朗已经没了动静，仿生少女观察再三，确认朗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这才大胆走近她身边。
在看到朗太阳穴装置时仿生少女便明白，朗已经进入梦境。
◯◯◯
连着六天学习秘书工作，在床上醒来的朗一脸疲态。
毕竟她此前可没从事过秘书相关工作，倒不如说她前半生和服务行业毫无关系。
因为要担任伍德议员的秘书，朗需要提前恶补相关知识，所以她买完衣服一回来就登录矩阵。
不愧是伪现实，居然能连上矩阵。
第二层梦境吗？到底还藏了多少东西啊，朗不禁这般感叹。
突然，朗的肚子一阵咕噜作响，紧接而来的是头晕眼花。
说起来她从昨晚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
从床上爬起，朗扶着墙壁摸到客厅，扫了一眼发现那个仿生人正睡在沙发上。
仿生人也会做梦吗？
朗摇摇头，这不是她该关心的。
从冰箱里翻出一瓶合成牛奶，到橱柜里随手抓一把能量棒，这便是朗的早餐。
我该坐哪？
走到客厅，朗才发觉仿生人把沙发占了。
懒得再动，也懒得思考，于是朗直接坐地板上。
清晨泛蓝的阳光照在脸上，让人工合成的皮肤略微发烫。耳畔传来沙沙声，将仿生少女从睡梦中唤醒。
睡眼惺忪，仿生少女用手揉搓眼睛，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朗对着装满能量棒的大碗倒牛奶。
“早上好。”
大概是一时间没理解这副景象，仿生少女冷不丁从嘴里冒出一句问候。
朗没抬眼，只是在忙自己的早餐。
“啊对了，谢谢你的衣服。还有，衬衫我已经洗了，在外面晾着。”
“啊，是吗？”
朗大口摄入碳水混合物，对仿生人的话满不在乎。
当然她是知道对方早已换上了自己买的连衣裙，是顺眼多了。若不是如此，朗大概会一生气把它踹下沙发。
气氛紧张的早餐时间结束，朗将大碗放到厨房水槽，重新返回卧室，等到她再次现身时已经转成了秘书模式。
看着异常陌生的朗，仿生少女有些迷茫。
这还是先前那个浑身带刺的人吗？虽然还是一副臭脸。
“喂，我该怎么去首都？”
被问到仿生少女在发愣，好像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此情此景，朗忍耐着不发火，以避免影响待会的工作。
“你不是筑梦师吗？现在，告诉我去首都的近路。”
梦境一般会被提前设计成某个场景，而筑梦师就是那个负责设计场景的人。
梦境会有不同的形状，这也意味着梦境会有边缘。
为了不让梦境里面的目标发现边缘，从而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触发潜意识的防卫机制，筑梦师需要运用一些几何知识设计出一个循环封闭的空间，阻止任何人离开梦境。
而在这个设计的过程中，筑梦师会加入一些近路。
这些近路相当于传送门，方便快速移动到另一个位置。
仿生少女嘴唇微微打开，末了又合上，似乎是在介意什么。
拿起桌上一个笔记本撕下一页纸，仿生少女飞快写下一段字，完成后伸手递出。算是它的小小反抗。
朗接过一看，非常标准的印刷体，给出了近路的位置。
哑巴吗？朗很想这么问，但对方是仿生人，自己不应该和它有过多交流。
把仿生人留在公寓不管，朗按照便签指示离开了公寓房间。
乘坐公寓电梯来到顶层，走上天台，在那里会有一个电话亭。
进入电话亭，拨号524992，电话接通后挂掉电话。
回到公寓电梯，按下第七层的按钮，进入公寓第七层。
用自己的钥匙打开703的公寓房间大门。
扭动门把手，朗走进了和刚才完全相同的走廊。
合上门的一瞬间，她仿佛听见了外面喧闹声，和自己公寓偏僻的郊区完全不同。
朗凑到窗户一看，河对岸是高楼大厦，往下看是车水马龙。
朗已经抵达新联邦首都，新华府特区。
来到楼下，路人行色匆匆，现在正是上班高峰期。
朗拿出手机拨通了监察员的电话，这一举动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他们看朗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毕竟这个时代还用智能手机的人到底是有多落后。
稍微来到一处远离人群的小巷里，电话正好接通。
“啊，恭喜您第一天准时到点上班，成为社畜的感觉如何？”
根据先前在咖啡店的谈话，朗需要在来到首都后第一时间联系赛门·阿西莫夫，也就是监察员。
“丹妮·阿西莫夫？你在逗我吧？”
朗这才发现秘书工作证上面写的是丹妮·阿西莫夫这个名字，而非朗的本名。
“抱歉，你不喜欢吗？”
“废话！谁他妈想和你同一个姓！”
“用本名怎么想都不行吧？可是要重新想一个名字也太麻烦了，别看我好像很闲，实际上我的工作要想很多事，精力省一点是一点。”
“混蛋！直接用大统领的姓不就行了！”
电话那头传来惋惜的叹气，朗恨不得把他那美型的鼻子彻底打塌。
“闲话到此为止吧，我简单交代一些事。”
随后赛门就目前的情况简单说明。
丹妮·阿西莫夫是真实存在的人物，朗现在是以她的身份生活在首都，但老家设定是在曼约克州，朗要时刻记住这个身份。
同时丹妮·阿西莫夫是议员玛德琳·伍德的新秘书，这是她工作的第一天。
丹妮·阿西莫夫作为秘书的经验尚浅，能当上议员秘书纯粹是运气，表面上是这样。正好其他替补都有各自的理由落选，当然这是赛门团队制造的状况。
丹妮·阿西莫夫是一个坚定的AI权利法支持派，这也是她能被选上的原因之一，朗必须要克制住她对AI的情绪。
不要做额外的事情，做好秘书的本职工作即可。
问：朗要如何完成真正的任务？
答：只要和对象会面即可。
在结束秘书的工作后，返回朗自己的公寓，让矩阵核心提取朗身上的气味，它会自行对比数据库分析出朗今天接触过的人物。
“等等，提取气味？怎么提取？”
朗打断对方的发言提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很简单，用鼻子闻呗。”
“你是说让那个仿生人靠近我，然后闻我身上的气味？”
不用等到开始秘书的工作，朗现在就在忍耐。
“眼睛一闭很快就过去了。”
“还有什么要说吗？”
“没了，就这些。”
“行，我会完成这些工作。还有，Fuvk you，吔屎啦你。”
单方面挂断电话，朗实在是忍受不了，直接一拳嵌入巷子墙壁，把手收回来可以看到漂亮的皮肤留下了深深血印。
第一天工作就挂彩了，真走运。
乘着无人巴士来到国会大厦，凭借着工作证朗顺利进入白宫。过安检期间的严密程度基本上杜绝了任何间谍设备带入的可能性，怪不得需要朗担任秘书去监视。
在白宫工作人员的带领下，通过错综复杂的走廊，朗被领到了伍德议员的办公室门前。
轻轻敲门，门后传来了爽朗女声的回应。
“请进。”
朗开门走进去，然后就傻眼了。
“哦，这就是我的新秘书吗？”
办公桌后面端坐着一位身穿西装的飒爽女郎。
搞什么鬼，谁说没人穿西装上班来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