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离一切结束就剩两天了。
原本还觉得漫长的日子，现在已所剩无多。
在结束了秘书丹妮的工作后，朗会和爱丽丝潜入别人的梦境盗梦。在这个工作也结束后，朗会留在梦境里和爱丽丝到处游玩。
爱丽丝仿佛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对周遭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想要去爬山，爬最高的山。
想要去游泳，到最美丽的海滩。
想要去看动物，有侏罗纪主题公园。
爱丽丝想要去哪，朗就陪到哪。
当然，两人累了之后，会回到那个装饰好的小屋里，在柔软的床上缠绵一番。
充分利用好在伪现实晚上的睡眠，为二人创造出六天左右的相处时间，这就是朗目前所能做的。
“阿西莫夫小姐？”
听到别人叫她，朗这才从发呆中回过神来。
“怎么了？”
“啊没事，看你笑得那么开心，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被提比略这么一提醒，朗发觉自己确实是在笑。
是吗？这是一件好事。
趴在办公室的议员对此不置可否，她揉了个纸团往提比略脑袋上丢去。
“小处男，别随意探查女性的内心。”
“议员，您怎么能这么说，太失礼了！”
“事实就是事实。”
就连这样的争吵朗也不再感到烦躁，现在的她只想快点进入梦境，和金发少女一起度过令人惬意的时光。
等到秘书的工作结束，朗飞奔回公寓。
拉开电梯栏杆，她能听见屋里传出的歌声。
歌声里没有成熟的技巧，有的只是遥远过去的记忆。。
那是在哼唱，哼唱一段令朗无比怀念的旋律。
插上钥匙，打开大门后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啊，等一下，晚餐马上就好。”
在等待晚餐完成的时间里，朗仿佛置身于梦境。
而看到端上来的餐点是酱牛肉后，朗更是困惑。
她呆呆的望向对面坐着的爱丽丝，有些不敢相信。
“我做了什么吗？我根本不值得享用这样的晚餐。”
爱丽丝笑了笑，和朗印象中那个笑容完全一样。
“你不是带我去参观了很多地方吗？我玩得很尽兴，这就是我的回礼。”
朗以为自己要吃一辈子能量棒呢，当尝到熟悉的味道时，她说不出任何话来。
一勺接着一勺，很快碗里的饭就见底了。
见朗这么开心，爱丽丝也吃得津津有味。
此时两人都在想，要是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该多好。
不久，便到了该进行任务的时间。
朗躺在沙发上，没有厌恶，没有抵抗，任由爱丽丝靠近自己的身体
对朗的变化，爱丽丝深感不可思议。
“好了，进梦里吧。”
完成了气味的收集，爱丽丝本想从朗身上离开，却被对方抓住了手腕。
朗翻身将爱丽丝反过来压在身下，轮到朗细嗅爱丽丝的味道。
“好痒。”
鼻息打在爱丽丝的脖子弄得它发痒。
将爱丽丝丝毫没有反抗的举动，朗把手伸进爱丽丝裙底，将它的连衣裙拉起。
顺着优美的曲线摸下去，是不属于人类的线条。
盯着这些线条，朗大脑一阵剧痛。
好像忘记了什么，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为什么？难道爱丽丝不是人类吗？
无法忍受记忆的割裂，朗双手捂着脑袋从沙发上滚落到地板。
“怎么了！你没事吧？”
不对，不是忘记了，是一直视而不见。
自己在和一个怎样的存在交往。
“走开。”
爱丽丝自然是没法放着这样的朗不管。
无视对方冰冷的话语，爱丽丝想要将对方揽入怀中，就像曾经做过的那样。
可是爱丽丝低估了朗的偏执和疯狂，它的好意被无情践踏。
迎着爱丽丝的拥抱，朗的双手掐住它的脖子。
“你的声音，你的温度，你的触感，和她一样。”
朗双手不断用力，试图缩短二者之间的距离。
“所以你会和她一样，到最后都会离开我。”
爱丽丝是仿生人，不是人类，想要掐死她恐怕朗得装上义肢。
即便朗拼尽全力去压制，但身体还是止不住在发抖。
“为什么沉默！反抗啊，为什么不反抗！”
爱丽丝应声伸出手，擦去朗眼角的泪水。
看着爱丽丝那慈祥的笑容，朗好似被当头一棒。
朗大概没发现自己双手的力道已经慢慢降下来，况且在听到她声音发颤后，爱丽丝又怎忍心责备朗。
可以吗？将一切交给它。
就在爱丽丝即将把朗拥入怀中前，仿佛听见了她的求助，那个沧桑的机器人出现在朗面前。
仅仅只有一瞬间，朗好像看到了那张空洞的脸和自己相对。
所以说现在的爱丽丝是不行的。
一个念头闪过，千钧一发之际，朗推开爱丽丝。
那晚，两人停止了交流。
◯◯◯
爱丽丝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自从小丹妮上学后，这孩子经常和别人打架。
一问原因就说对方在欺负自己。
趁着学校举办学校开放日，爱丽丝乔装打扮进入校园，找到小丹妮的老师询问情况。
得知真实情况的爱丽丝心头一沉，她必须和小丹妮聊聊。
晚上睡前故事环节，小丹妮幸福的躺在爱丽丝怀中准备听故事，爱丽丝趁机提起了这个话题。
“哼，那都是他们的错，我没错！”
“可老师说是你先动手的，不是说过很多次吗？打架是不对的。”
小丹妮哼的一声扭过头去。
“丹妮是变成坏孩子了吗？”
“是，我是坏孩子！”
爱丽丝伸手摸摸小丹妮脑袋。
“可我不信，我不相信丹妮会是坏孩子。”
被爱丽丝这么一安抚，小丹妮两眼噙泪。
“我们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不要！”
小丹妮回话已是哭腔。
“喊一二，然后同时说出各自的秘密。”
“不要……”
小丹妮挣扎要从爱丽丝怀中跑开，但听到爱丽丝的话后却停下动作。
“这样啊，原来丹妮已经不想知道我的秘密了。”
小丹妮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想不出办法的她只好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拍打床被生气。
“梅狡猾，每次都这样！”
“嘿嘿，那梅也是坏机器人。”
听到爱丽丝对自己的调侃，小丹妮一下子爆发了。
“不准梅这么说！梅才不是什么坏机器人——”
爱丽丝被吓到，她从没见过这么歇斯底里的小丹妮。
这对小丹妮也是第一次，她从没像这样对爱丽丝吼过。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不想这样的。”
二话不说，爱丽丝紧紧抱住小丹妮。
“不是我的错，是班里那群家伙在骂梅，说梅的坏话。他们怎么说我都可以，但就是不准说梅！呜呜哇——”
“我知道，我就知道小丹妮不是坏孩子。”
“梅我来保护。”
“嗯，丹妮保护梅。”
情绪得到宣泄的小丹妮在爱丽丝怀里大哭一场，直到哭累睡着。
而爱丽丝在整理小丹妮的前发时，也在思考她们的未来。
原来这就是反抗期吗？小丹妮终于也到这个时期了，爱丽丝心存担忧，同时满是欣慰。
现在爱丽丝只剩小丹妮这一个孩子了，其他孩子都已经被领走，唯有小丹妮仍陪在自己身边。
虽然自己临近维护期限，但陪着她长大成人还是不成问题。
对于这个自己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孩子，爱丽丝也想陪她走到最后。
她是如此期望。
但分别的那天眨眼就到来了。
就像往常一样，爱丽丝准备好晚餐，走出孤儿院去迎接小丹妮回家。
在快要抵达巴士站时她听见了争吵声，通过分析得出是小丹妮和别人在吵架。
爱丽丝快步靠近他们，而情况比她想的还要糟糕。
孩子们在拿着石头互扔，这要是砸中眼睛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个怪胎就和你的那邪恶机器人过一辈子吧！”
“坏机器人培育的傀儡在攻击人类啊！”
“快，我们合力击退坏人！”
几个男孩子对小丹妮口吐恶言，明明他们都不曾见过爱丽丝，却将起定性为坏人，而在他们眼中不听劝告的小丹妮也是坏人的从属。
这就是新联邦的现状，被AI武器追杀的人类，变得本能的厌恶AI。
“收回你们的话，梅才不是你们口中的坏人！”
小丹妮勇敢的反抗来自集体的恶意，可下一秒她却被一颗石子击中脑袋倒下了。
目睹这个场景的爱丽丝瞪大了双眼，超负载的计算使得她的运算阵列当场卡死无法响应，这是自她被创造以来唯一一次故障。
等到她反应过来时，手里已经攥紧了从地上捡起的石子。
她想和小丹妮做同样的事情，以武力反击恶意。
但是这不是不被允许的。
握在手里的石头愣是无法丢出去，只要超过一定加速度爱丽丝就无法松开手里的石头。
一种从体内深处的力量阻止了爱丽丝，某种源自根源的力量。
被严格限制了，从底层代码就写入了无法伤害人类的内容，爱丽丝根本无法反抗，她不被允许反抗人类。
石头从颤抖的手掌中滑落，一瞬间她就明白了，爱丽丝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不准你们说梅坏话！”
视野里，原本倒下的孩子奋力从地里爬起，头顶一道鲜血，将手里抓着的一把泥土洒出。
被遮住视线的男孩子们失去了行动能力，抓住机会的小丹妮直接扑上去揪着其中一人的衣领用力挥拳。
连续砸了三拳后，小丹妮被人从后面制止了。
当她恶狠狠的回头时，看到的却是爱丽丝担忧的表情，这让小丹妮瞬间失了神。
其他孩子见小丹妮退却趁势发起攻击，小丹妮本想应战，当被爱丽丝一把抱在怀里。
忍受着孩子们的恶语相向和拳打脚踢，爱丽丝将小丹妮护住怀里。
“放开我！梅放开我！”
“不行，丹妮会受伤的。”
“你在说什么啊，放开我！我要保护梅！”
孩子的拳头对爱丽丝来说不痛不痒，毕竟她是机器人，比人类坚固许多，难的是直面小丹妮的哭喊。
爱丽丝很想放开小丹妮，但她不能，她不愿看到小丹妮因为自己再受伤。
保持这样的姿势，直到有人来阻止孩子们的愚行，这时爱丽丝才肯放开小丹妮。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保护梅！”
第一次，角色反转过来，现在是爱丽丝在承受小丹妮责备。
“对不起。”
“为什么是梅在说对不起啊！明明梅什么错都没有！”
“对不起。”
“所以说为什么啊！我不理解！”
好在小丹妮记不起那个游戏，不然这让爱丽丝该怎么开口。
是的，爱丽丝终于意识到了。
她不害怕和别人起冲突，为了小丹妮她愿意做任何事。
可偏偏爱丽丝做不到。
自己没办法保护小丹妮。
意识到这点的爱丽丝万念俱灰。
在哄小丹妮入睡后，爱丽丝回到书房里，取出准备好的纸笔。
她要写一封信。
在信里，爱丽丝表明自己没有能力继续抚养小丹妮的请愿书，希望孤儿院相关机构能派一个人类来接替爱丽丝的工作。
让别人来抚养小丹妮，爱丽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写下这种内容，明明之前还那么不希望小丹妮被其他领养。
可是爱丽丝要写下去，要写完整封信，无论这对爱丽丝来说多痛苦，爱丽丝都不能停下笔。
要写完的，如果停下来，如果看一眼那个孩子，爱丽丝肯定会放弃这个残忍的想法。
写完装入信封后，爱丽丝抓起信就跑了出去。
跑到那个地方，跑到即将废弃的邮箱旁。
信脱手而出，爱丽丝顺着信箱跪在地上。
地面被大颗泪珠打湿，这是不可能的事，爱丽丝应该是没有泪腺之类的装置。
爱丽丝扮演的角色当然没法流泪，这些泪水是来自爱丽丝本身。
在这个瞬间，爱丽丝被剥离出梅这个角色。
还没来得及从身上侍者服消失的震惊中走出来，下一幕画面让爱丽丝撕心裂肺。
爱丽丝重新回到了孤儿院的卧室。
“梅，你在哪？梅——”
空旷的卧室里，睡醒的小丹妮四下搜寻爱丽丝的踪迹，可她怎么都看不到爱丽丝的身影。
即便爱丽丝就在眼前大喊，小丹妮就像看不到她似的盲目走动。
“梅，梅——”
很快，小丹妮的语气从平缓转成焦急，到最后失去爱丽丝踪迹的小丹妮只能无助的地上流干了眼泪。
爱丽丝躺在小丹妮身边，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却无法触碰对方，因为此时她已经受不了打击彻底停机。
小丹妮终将无法等到爱丽丝出现的那天，是镇上的大人发现了停机的爱丽丝，然后找到了躲在树洞里泪痕已经风干的小丹妮，她嘴里念念有词。
“骗人，叛徒。”
后续小丹妮由孤儿院领走，接到大城市生活。
“啊，是那个怪胎。”
“喂，你怎么不说话？”
即使教室里被推肩膀，课桌上被乱涂乱画，厕所里被泼水，小丹妮无动于衷。
像是一个玩偶，呆呆的看着镜子里自己歪七扭八。
此时爱丽丝发现自己换上了教师服装，终于被赋予角色的爱丽丝迫不及待朝小丹妮走去。
可她刚踏出一步舞台上就亮起了红灯。
爱丽丝完全不理解自己哪里做错了，然后牌子升起，爱丽丝傻眼了。
待在原地不动？
意思是叫我冷眼旁观小丹妮被欺负？
爱丽丝无视提示的存在继续朝前走去。
一道强光罩住她，试图遮挡她的视线，可爱丽丝已经记住小丹妮的位置。
舞台装置刮起强风，想要将爱丽丝逼退，可她的脚步坚定不移。
一条条绳索掉下，扯住爱丽丝的手脚，誓要把她停下，可爱丽丝已经伸手够到了小丹妮。
一切归于平静。
爱丽丝回归，重新穿上了纯白的连衣裙。
此时舞台上空无一物，只剩下爱丽丝和小丹妮。
“为什么不反抗他们？”
爱丽丝问小丹妮。
“需要保护的对象都不在了，为什么要反抗？”
小丹妮冷冷回答。
“那就保护自己啊。”
爱丽丝的话让小丹妮不解。
“为什么？说爱我的人都不在了，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活着，为什么还要保护自己？”
看着木楞的小丹妮，爱丽丝将她紧紧抱住，结果却扑空了。
此时舞台仅剩爱丽丝一人。
灯光亮起，观众席揭晓。
唯一的观众，一个脸上开了个洞的女人为爱丽丝鼓掌。
待到掌声平息，沙哑的声音经由舞台喇叭发出。
“这就是丹妮·朗的童年，亲身体会全程的你作何感想？”
对于梅的提问，爱丽丝愤然起身。
“我不会让朗再次经历这些！我们绝不会重蹈覆辙！”
“不，你会的！”
爱丽丝的豪言被梅厉声反驳。
梅从观众席下来，朝爱丽丝靠近。
“看来你丝毫没有自觉，你已经在这么做了。”
这不可能，我不会做这种事的。
爱丽丝在内心反驳，但却说不出口。
“你还没发现吗？那个孩子内心到底有多脆弱，她到底有多害怕？”
朗，朗很脆弱，很害怕？
“你还没看穿她那用坚强竖起的伪装吗？”
爱丽丝被问倒了。
“不行呢，完全不行。还以为有多聪明，看来也不过是个孩子。”
此时梅已经走到爱丽丝身旁，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最后梅给出的回答是不合格。
“就这种程度我是不会把丹妮让给你的。”
被用力一推，爱丽丝无法维持平衡整个人向后倒去，即将摔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树洞。
地面上的梅则留给她一句话。
“我们还会见面的，到时候再交出你的答卷。”
◯◯◯
睁开眼，爱丽丝在朗的卧室醒来。
因为朗的抗拒，他们在结束盗梦后就直接离开了梦境。
朗直接回卧室，而爱丽丝则等到她睡着后，偷偷进到卧室潜入朗的梦境。
还没等爱丽丝整理好思绪，它直接被人从后面一把薅到床上。
抓住爱丽丝的双手，朗坐在了它身上。
“你潜入了我的梦境？”
爱丽丝自知理亏，只能沉默。
但朗也不需要它说话，现在的她只想干一件事。
强硬夺走爱丽丝的嘴唇，双方激烈的交换唾液。
苦涩，爱丽丝只能尝到苦涩。
直到氧气用尽，朗才肯起身。
“你不是想了解我吗？那我就给你全部。”
说完，朗再次俯下身子，不顾爱丽丝的挣扎，用力亲吻它的身体。
二者的温度急剧攀升，感官的波浪首次向爱丽丝的仿生人身体袭来。
有那么一瞬间，爱丽丝彻底放松了身体，想要接纳朗凶恶的一面，直至它回想起刚才梅所说的话。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一次，爱丽丝拒绝了朗。
“不，停下！”
调动仿生人的力量，爱丽丝直接将朗推下床。
受到地面冲击的朗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缓过来后她木讷的看着天花板。
爱丽丝将连衣裙穿好，径直走到门口停下。
“我明白了，多亏她我终于明白了。”
爱丽丝痛心疾首。
“刚才有一瞬间我变得和朗一样，放弃了思考，放弃了自我。”
接着爱丽丝哽咽。
“我讨厌这种感觉，我讨厌这样的自己，现在的朗特别讨厌！”
说完，爱丽丝掩门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失魂落魄的朗走出卧室，客厅现在四下无人。
“该死！”
朗用力捶打墙壁。
在这个紧要关头，电话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