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所学校中，这位物理老师算幽默感顶尖，更是教学能力的峰值。他的课有趣到，李杨这种几乎完全不学的学生，四十分钟也能听进七七八八。见李杨踩铃进，他一笑，便将李杨放回座位。李杨随即便风风火火地小跑回座位，把手机和小说收进桌斗深处，然后抬起头，勉强汇聚精神，看着老师坑坑洼洼的脸，再听老师活跃十分钟的气氛，逗得他笑容不下脸颊，随后老师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回面前的实验装置。
“老师今天终于借来自由落体的实验装置了。咱是不是就差这个实验了？”
“是”台下异口同声，李杨也在其中。
“那我可是借对了，都一年多了吧，这器材搁其他班兜兜转转一年，可算是能为咱效力一回，是不是？”
“是”又是异口同声，李杨还在其中。
“那既然说到自由落体了，咱再说点有关的事...以前有一学生，从教学楼上面刷地就跳下去了，正好教室里面还在讲自由落体，就被那讲课的年轻老师一打眼就瞅到了，给人家吓够呛。”
台下一片寂静吗，所有人仿佛被按下无形的静音键。
“还有今天早上也是，那直接从我面前掉下来，好悬没给我吓死！”
哄堂大笑，李杨被这气氛推向高潮，他突然也被感染上笑意，可他却感觉有什么东西，那玩意压住他的肺，压住他的气管，压住他的嘴角，他竟笑不出来，成了眼前笑声此起彼伏中的异类。
“所以说啊——”
老师一个长音，台下依旧笑声不停。
“你们那跳楼的，要跳回家跳去，非得来学校跳，还影响学校。自个在家跳，还不影响谁，自己死了，不至于殃及没死的人，是不是？”老师用手撑住桌子，低下头，脸上的横肉随着说话而抖动。
“是。”台下再次异口同声，李杨不在其中。
他的手心开始冒汗，连着额头胸口股间，所有容易冒汗的部分此刻都是咸湿连连，抬起头，眼前的物理老师此刻不再和蔼，他的脸扭曲为不知是什么的某种生物，总之——是李杨没办法辨认的生物，可这状态不到一秒，便瞬间恢复。
老师还在台上，兢兢业业地向他们输出知识。台下的笑声依旧不时响起，仿佛在向大家展示那笑话究竟有多么好笑，李杨拼命看左又看右，看前又看后。
一定有——
一定有无法被那个所谓笑话逗乐的人，他难以置信，难道会为寻死之人悲伤的，只有他一人？
想到这里，他也就不想了，找到这里，他感到一股从灵魂深处生长出的乏累，也就不找了。
鬼使神差地，他举起手，等物理老师叫他的名字，便冷汗直流地离开教室，到了厕所前的水池，他不断用水流拍打他的脸颊。
悲伤吗...
我在为她而悲伤？
还是说，我在为他们的反应感到悲哀？
李杨猛地拍向自己的脸颊。
真是的...自己为什么要有那么大的反应？反正她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又是一个讨人厌的家伙...
...
这股悲伤，莫名的无法抑制...
可明明和自己没关系，为什么又会有这种...
“李杨，你怎么啦？”
他的后背突然受到一次拍打攻击，他扭过头，杨娜正拍打他的后背，前倾身体，凑到他的旁边，眼神中流露出担心。
“嗯...我还好啦，倒是你，为什么出来了？”
“啊，我看你状态好像不太对，就跟出来了，本来席盼也想出来的，可是老师说不许三个人同时上厕所，所以只能我先出来啦。”
话到这里，李杨直起腰，看着地面，深深叹气。
“杨娜...”
他决定问一个问题，对眼前的女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