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拧着眉毛，斥责的语气从口中迸发，好像丢出一颗炸药，把万力银炸开半步，逃生梯单薄的钢制梯板开始不住地抖动，过了一秒才停下。万力银低着头，手在颤抖。
“——如果要我原谅的话，为什么不是她亲自来找我，而是你，站在我面前，和我说——”
“——我没有想要你原谅她！”李杨的话语猛然被打断，万力银闪现到眼前，把李杨的身体逼得向后，倾斜，支在外侧，仿佛是出墙的红杏，背后凉飕飕的，夕阳的光打在身上，十厘米。
“...你做什么？”
不到十厘米罢。李杨与万力银的脸凑在一起。李杨感觉自己的脖子此刻处于冰火两重天的状态。脖子后侧被冬天的冷风滋滋地刺骨，前侧却是温热的——来自万力银的吐息，抚摸他的脖子。他能闻到香味，玫瑰，大概是万力银家里洗衣粉的味道。万力银的眼眶中，晶莹的泪珠咕噜噜地打转，四周是红润的，鼻子一抽一抽。
“我只是...”万力银支支吾吾地说，她又低下头，李杨摸摸脖子，刚才温热的感觉把他撩骚地有些痒，现在终于褪去，就是万力银的眼泪滴在他的身上，虽然感受不到，但那片比周围深色一度的孤岛很是显眼，如果不是汗水浸到外衣表面（显然不可能），就只能是万力银的泪水了。
“...我只是”
李杨憋住一口气，万力银接着说，
“...没办法说出来...”
李杨一动不动，这貌似是他第一次看到万力银的哭泣。而在之前，哪怕是摔断手臂，深陷痛苦的时候，她的脸上也只有笑容，虽然是苦笑，但是——尽管现在看来，这些笑容都是有原因的。但能在骨折的条件下笑出来...
“爸妈...朋友...老师...全都没有办法对他们说出来...可是...做的这些事情，心里的情绪，如果不说出来的话...积压在心里，我就没办法呼吸...所以说——”万力银再次靠近，玫瑰花香越来越浓郁，可现在正是冬天，李杨呼吸临时一停滞，就好像在陌生的地点见到熟悉的人一样，会让人以为是不是脑子出现问题。
万力银突然不再继续往下说，诡异的沉默，凝固的空气中，只剩下女孩的抽泣声。不了解情况的人甚至可能以为李杨做了什么。等李杨回过神，便把话头接了过来。
“——所以说，我连朋友都算不上喽。”
李杨轻轻地把万力银推开，莫名感到一阵轻松，叹出一口气。他从来没想过成为万力银的朋友，虽然是这样，但看着眼前的人——万力银，被自己送到医院的人（尽管是被老师挑出来去的），在他的面前，亲口把他说得连朋友都不算，他还是感到了细微的失落。
“不...不是这个意——”
“李——杨——”地面上传来一声高昂的呼喊，这声音李杨很熟悉，喊出了他的名字。李杨转过身，抓着扶手，低头循着声音找过去——杨娜和席盼站在夕阳光线与教学楼阴影的交界处。刚才的声音大概是杨娜的。他观察两人的表情，突然发现杨娜的情绪貌似不是很好，她的眉毛一抽一抽，拧在一起，嘴抿着，看起来像嗤嗤发怒的牛。一旁的席盼到是让他看不出什么。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前方是绝路在等待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