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早晨,她的眼睛却锐利而温暖,笑容则让我如沐春风。
然而她不会对我感兴趣,仅需稍微了解,便没人会对我感兴趣。
我感到孤独和疲惫,仅需一丝同情,立马就会变成一条忠诚的狗。
她不再看我,回头看了眼土豚的招牌,随后前往门口进店。
我正准备转身,长途跋涉返回校园,接着在食堂外面等开门。
没办法,我不能跟着她进去,一旦产生交集,她马上就会觉得我疯了。
最终,我会幻想着她的笑容孤独等待死亡。
我完全可以想象当她意识到我是什么人时脸上厌恶的表情。
恰逢此时,涂鸦怪兽突然从空中落地,向咖啡馆走去。
它像收缩肠子一样弯下腰,将可以称为脸的部分贴住玻璃往里面瞧。
你不过是我的幻象,怎能比我勇敢呢?
我很气愤,不想输给折磨我的幻象,随即强迫自己绕过它,走进咖啡馆。
然而进入土豚后,我却几乎没怎么注意她,食物香味勾走了我的魂。
她躺在角落的座位,双手捧着一本书,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咖啡。
其他顾客多为夜班卡车司机,仅有少数几个失眠者,不过他们都懒得多看我一眼。
我走到柜台前,点了培根和煎蛋,而后前往少女斜对面的空位坐下,安全地躲藏起来,避免进一步的目光接触。
然而土豚咖啡馆面积并不算大,我们依旧离得很近,稍微歪一下脑袋,即可看到她脚踝交叉的旧靴子。
她正在看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而且是本和靴子一样旧的老书。
此外,我还能看到一绺羽毛状的栗色碎发。
仅是远望着喜欢的人,我就已经感到满足了,毕竟接触风险大,对双方都是如此。
数秒过后,强烈的困意袭来,我该偿还近段时间欠下的睡眠债了。
我挣扎着睁开眼睛并坐直身体,随后使劲捏自己的手背以保持清醒,同时尽量不去看贴在玻璃上的怪异幻象。
此时,我真希望自己出门前带上一本书,例如《天路历程》,可在过去的两个星期里,我才读了五页。
可恨的噩梦和幻象令我连自己喜欢的事都没法专心投入。
店员在柜台上喊我取餐。当我把盘子端回餐桌时,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咽下一口之后,我立刻就感到不对劲,视线开始游移不定,胃里翻江倒海。
困意此刻荡然无存,我快要发病了。
“不,快停下,起码不要在公共场合。”我从牙缝里挤出细微的声音。
心脏不可遏止地加速跳动,身体轻微发抖,而我只能咬牙抵抗恐惧和沮丧。
我好累……我只想吃点东西,起码让我吃点东西吧。
现在还不能倒下,我已经过了两周地狱生活,真不行,求你了。
突如其来的眩晕使我倒向一边,视线逐渐模糊,其它地方的景象叠加在咖啡馆里,漆黑一片,灰雾环绕。
摔倒在地后,我艰难地起身,小腿撞到座位边缘,猛地冲向厕所。
赶在另一阵眩晕袭来之前,我撞进了咖啡馆公共厕所的隔间。
我双脚撑地,两手扶墙,拼命固定住自己脆弱的身体,紧闭双眼。
其实在座位上也可以做同样的事,甚至还可以节省几秒钟时间。
然而我觉得自己不能在公共场合看起来像个疯子,不能在对我微笑的漂亮少女面前表现异常。
支撑自己未必有效,可能根本没用,或许纯粹是错觉,是否有用都可能是错觉,并不真实。
我闻到了骨灰和化学火的气味,听到了呼啸的风声,感觉到了空气对我裸露皮肤的侵蚀。
一切都是幻象……吗?
随着我手臂莫名的抽搐,墙壁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我也从未用其支撑身体。
此时,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站着、坐着或躺着了。
“你还好吗?”
谁在说话?我猛地睁开眼,墙壁又出现了,始终屹立于此。
空气中弥漫着廉价洁厕剂和油腻食物的味道。
“你能听见我说话吧?”声音再次响起,飘荡在隔间上空,可以确定是女性,语气很关切。
她敲响隔间门,“我希望你不是聋子,若真如此,岂不是显得我很傻?你还好吗?”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说谎话还是说实话。
刚才,我战胜了想让自己在另一个世界迷失几小时的病态心理。
最优解就是保持沉默,假装我不在隔间里面,然后她会耸肩,无奈放弃并离开。
“我可以通过门缝看到你的鞋子。快说话,你是昨晚喝多了吗?寻求帮助并不丢人。”
未来得及回避前,我的思绪就被眼球传授的知识碎片所吸引,为什么会突然停止发病?
忽然,莫名的压力使我脑袋感到一阵刺痛,随后两眼翻白,将胆汁吐进马桶,痛得呜咽直叫并流鼻血。
“我现在可以确定你百分之两百很不好。行,该做决定了。”
她走进旁边敞开的隔间,爬上马桶,越过隔墙俯视着我。
我拼命挺直身子,抬头望着她,感觉自己就像深渊里等待着帮助的瘟疫受害者。
原来她就是我之前遇到过的穿着皮夹克、笑容腼腆、眼睛漂亮的少女。
“所以你想做什么?”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阵恶心的痉挛攫住了我的胃。
我转过身,再次把胆汁从嘴里倒入马桶,而后吐了口唾沫,再次直起身子。
鼻子里流出了血,我便伸手捂住脸。
“哎呀,看你狼狈的样子,我帮你洗干净吧。”她无恶意地说道。
她稍微使点劲便跳上了隔间的顶端,爬进了我所在的隔间。
“不,我不需要,你我互不相识。”
我退到一边,摸索着门闩,接着冲出隔间,鼻血滴在地砖上。
“放轻松。”她举起双手阻挡去路,露出之前一样的笑容,将无尽自信传给我。
笑容就是她唯一能阻止我逃跑的东西。
“听着,我不会咬人,除非你允许我咬。我看到你慌忙逃窜,便觉得你需要帮助,因此我就跟过来看一下情况了。事实证明,你状态确实很差,非常需要帮助。”
她解释了自己跟来厕所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