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象……它们并不存在。雷恩，它们只是我病态大脑的产物。”
我深吸一口气，将目光移开，脸颊上升起一抹红晕。
“你就告诉我吧，希瑟。我真的很好奇。”
“我知道你刚才所做的事情只是帮我找回自信的把戏，可我不在乎，幻象仅是我大脑的虚构产物，并非真实存在。”
“当然不是什么把戏，我确实消灭了你的幻象，不过还是请你告诉我吧。”
最终，我无奈地告诉雷恩，三条腿的东西蹲在皮斯利路的尽头，南边的大块头无声无息地耸立在城市上空。
摇晃脑袋的猿猴头上长着发芽的蘑菇，驼背的树懒在我们前面的马路上睡觉。
雷恩听着，点着头，不断询问我各种关于幻象的事。
由于路途不远，我们很快到了公寓楼脚下，她才停下脚步，随后与我交换手机号码。
雷恩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叹了口气，“我很想去你家确认你是否入睡，不过我还有课。”
“没关系，你已经……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友好，总之我很感谢你。”
雷恩扬起眉毛，“你知道沙罗福德对与你相似之人不安全吗？对不起，我不该明知故问，你根本不知道。”
“我是什么人？”我自嘲一笑。
“可以看到不该见之物的人。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提供帮助吗？其实只是我不想让你和相似之人受到伤害。而且我觉得你挺可爱。”
雷恩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其中夹带着莫名的怜悯。
我试着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嘴张不开。
“你知道大学里的中世纪形而上学系在什么地方吗？其实也不算系，总共只有两个人。总之，我要上课到下午三点左右，而你要睡六七个小时，起床就到系里去见伊芙。我们俩也许能帮你解决一直以来的烦恼。”
“等一下，你说什么系？”
“中世纪形而上学系，属于哲学系的一部分。它在柳树顶楼的117和118房间。”
雷恩在夹克里翻找，拿出一串钥匙，接着取下一把塞到我手里，“你需要钥匙才能进去，它是118号房间的钥匙。如果我不在的话，你就直接进去吧，不用客气。”
“为什么？”
“因为我是罗宾汉。”
“中世纪形而上学？”
“嗯，你一定要记得来啊。”
中世纪形而上学系就藏在沙罗福德大学新建筑“柳树”顶楼最远的角落。
柳树是一栋四层建筑，由混凝土和棕色玻璃构成，建于20世纪60年代，占据校园核心位置。
相对于其它更古老的建筑而言，它确实算是新建筑。
我第一次踏入校门，立刻就爱上古老的大学建筑，而柳树却是浪漫诱饵背后的悲哀骗局。
它设计难看不说，主要还是不通风，同时充满回声，我讨厌空洞无趣的空间。
其他学生挤在一楼，赶着在雨势变大之前离开，不过很少有人在楼上走动。
听到暖气片“咕噜咕噜”的声音和门“吱呀吱呀”的响声，我吓了一跳，暗骂自己神经过敏，并为自己的样子感到尴尬。
我的幻象似乎也不喜欢柳树，它们停留在室外，当我冒险透过楼梯间的窗户瞥向雨雾时，它们依然清晰可见。
巨大的食肉鸟心脏处冒着火焰，簇拥着十八米高的黑影肉芽树，它扎根在中央庭院。
昆虫巨兽爬上了图书馆大楼的侧面。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可唯独此处，柳树里面什么都没有。
虽然我不知道它们的行为意味着什么，不过总比跟进来要好。
我睡了一整天，并且没有做噩梦。
下午三点的时候，我被手机闹钟吵醒，感觉如释重负，骨子里的疲惫一扫而空。
此时我的头脑相对清醒。我本可以再睡十二个小时，我本可以跳舞，我本可以拥抱雷恩。
当然，我只是骗自己，实际上什么都无法完成，我依旧睡眠不足。
此前我站在浴室里洗澡，一阵疲倦让我头晕目眩，差点摔倒。
我一直很小心，生怕擦掉手上的分形符号。
它未必可以压制噩梦，不过起码可以起到安慰的作用。
雷恩的实际行动和一番话让我动摇了，幻象可能真实存在，而不是我大脑的虚构。
她是个自信的骗子，或者说怪人，不过我仍然喜欢她。
大学的两个月里，我几乎没花什么精力去探索阶梯教室和自己课程的研讨室以外的地方。
我曾冒着风险，谨慎地走进食堂，去图书馆度过几个下午，做了一次参加学生文学俱乐部的失败尝试。
直到此时，我已经爬了五层楼梯，然后在铺着破旧地毯和粉刷过墙壁的走廊里迷路了两次。
中世纪形而上学并没有列在柳树一楼的目录中，亦没有出现在大学网站上各系和各学院的缩略简介中，可我不顾一切理智判断，选择相信雷恩。
当我走到116号房间门前，发现通往117和118号房间的门就藏在后面的楼梯间，仿若阁楼里一个肮脏的秘密。
两个房间由冰冷的混凝土组成，可谓密不透风，仅有一扇小窗透着光。
起初我以为自己弄错了，此处肯定是维修通道的门，可墙上却挂着一块小牌子。
小牌子上写着中世纪哲学和形而上学。
我做了几次深呼吸，妄图平复翻滚的胃，同时提醒自己，我没什么可失去了。
然而我的部分潜意识并不同意，正是该部分潜意识说服我穿上最好的衣物。
敲门之前，我把裙子捋顺，确保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我仅拥有两条长裙，虽然我喜欢，却总觉得穿起来不合适。
它们让我感到轻浮和愚蠢，我好像不适合裙子，不过我非常想让雷恩知道我不仅……什么？
不仅是个疯狂的怪人？我以为雷恩会陪我一起出去吃午餐，所以我尽量打扮得可爱？
我洗了澡，将自己清洁干净，站在浴室的镜子前，一连几分钟都在弄头发。
我穿着我最好的毛衣，一件奶油色的高领毛衣，没有破洞，亦无褴褛的边角。
我甚至还把外套刷了一边，我从未如此努力。
然而，我的皮肤苍白如死人，眼睛周围仍然因长期睡眠不足而发黑，看起来糟糕透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