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意识流入身体时,我的视野内,一丝不挂的身体正静静躺在手术台上。
那不是普通医院的手术台。
我进过医院,但绝非因为想把身上的义体一块块拆了再换新的,或是治治其他小毛病。
在纪元161年,和我一样,参与布伦特战争的士兵中,没有一个人能够支付得起那儿高昂的费用。
当然,义体医生通常能解决一切。
这也正是为什么,我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个手术台,并非医院所有。
它破,它旧。
它必定属于某位阴暗诊所里的义体医生。
碰巧,我的朋友,正做着这份工作。
他的名字叫……
“呵呵,那帮人说我这样做没有未来,行,那我问你……”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知道外面在打仗,但是……”
一股子熟悉的声音传入耳内,挪了挪手,我意识到,自己并非动弹不得。
声音的来由,是否与那位朋友有关,我想知道。
不过这种可能性接近于零。
昏迷前,我记得自己在布伦特作战——那是位于联邦南部的一座小城。
当军用型浮空车从头顶闪过,几架无人机出现于视野中后,我便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就是现在。
砰。
沉重的身体摔在地上,好在地面没有任何灰尘,我那洁白、细腻的外表并没有因此染上污渍。
我并不记得,自己的皮肤有这般细腻、顺滑。
脚步声,紧接着是门被推开,在那道熟悉声音又一次响起前,我还是瞥见了声音的主人。
嘛,起码目的达到了。
“安?”
“安”不是语气词,也绝非联邦或艾斯珀瓦的专用语。
“安”是人名。
而我的朋友,恰巧是这个名字。
内心感到舒畅,为一年未见的久别重逢舒畅,以至于连口中异样的声色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总算醒了!moya,不然我非得找那机器人公司投诉不可。”
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将我从地上扶起,我也得以重新审视自己的全貌。
雪色长发披肩而垂,同皮肤交接,无暇而细嫩,脖颈以下拥有起伏,起伏之下,原本象征着性别的部位,却彻底变了样。
这时,我才意识到,那句话的含义。
尽管不存在凉意,安还是为我披上衣物。
他让我试着活动手脚,我照做了。
和过去没太大不同。
除了身高。
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你死在了战场上。”安这样解释道,直视着我。
我知道,他并不是在与我对视。
但这不重要。
我死了。
或者说,死过一回。
死人不可复生,而我如今站在他的面前。
“这机器人是我买来……你懂的,想要给她安这玩意儿,太麻烦了,”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没办法,只好把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好不容易从公司手里买了个意识载体,要不然,moya你恐怕只能活在电脑里了。”
低头,衣服显然无法遮盖住全部,我便这样站在他面前。
也许,活在电脑里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