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的提议,从那天开始,到真正启程,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收拾家用品,以低廉的价格抛出各种植入体,再将没用的家具丢掉,他对这种事,似乎十分熟练。
而当一切准备就绪时,“出发”便成了我们的唯一可选项。
扭动头部,望向车窗外,这座小城的景色徐徐而过。
景色,其实不过是些高矮不一的旧楼与店铺。
安坐在驾驶座前,默默开着车。
他从离开由托比亚后,便一言不发。
是对那个养育他二十多年的城市有所留念吗?
我不知道。
没有自动驾驶,安所拥有的,只是一辆老式轿车。
说实话,我并不认为,离开由托比亚是件好事。
那儿是他的故乡,也是我的。
安在那里生活了整整二十四年,直到今天,直到车辆彻底驶离由托比亚的最后一寸土地。
真正离开时,远比渴望离开那会儿,想得要少很多。
没有泪水,没有任何酸楚。
我是机器人,本不该有这些东西。
但我对前面的路感到陌生。
我们要去的地方,叫做艾斯珀瓦。
联邦西海岸的一座大城市,也是整场战争的始作俑者。
至少在联邦电视媒体和无线广播中,艾斯珀瓦被描述为邪恶的一方。
据说,战争结束后,联邦给予了那座城市一定程度上的自治权。
因战争而停运的各项交通,也都无一例外,恢复到了战争前的模样。
许多人前往那里,电视里也多出一股无来由的风潮:想致富,就该去艾斯珀瓦。
我是机器人,无法通过安检。
在规划前往那里时,安对我这样说道。
因此,两条便捷且舒适的交通模式,瞬间化为乌有。
“你可以告诉他们,你用公司的产品提取了我的记忆。”
“不,那不是提取,是备……算了,大差不差,但就算说了,他们也不见得会信,以前可从来没人试过,把那种技术不成熟的技术跟机器人连在一起。”
我无法知晓那些话的准确性,但我选择相信他。
当时间抵达傍晚,安没有继续顺着智能导航行驶,而是带着我,来到服务站的一家汽车旅馆前。
与传统意义上的自助旅馆不同,这间旅馆,破天荒地拥有前台。
它需要耗费人力成本。
“两个人,家庭房。”
记忆中没有太多与汽车旅馆的片段,对安那简单利索的诉求,我不清楚,前台会作何感想。
但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存在真正的身份。
诚如他所说,moya已经死了。
紧紧抓住安的衣角,我不知该怎么办。
前台服务员做过安的身份认证,懒洋洋地瞥了我一眼。
在用一副复杂的目光上下打量过后,他便重新回到那固定且枯燥的工作岗位上。
直到这时,我才放下了心。
原来,不存在“紧张”一类的情绪,只是处于舒适圈时的幻想。
当真正遇上麻烦时,心底里还是会涌起些情绪波动。
乖乖跟在安的身后,我开始好奇,这算幸运,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