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意识流入身体时，我的视野内，一丝不挂的身体正静静躺在床榻上。
诚然，它被棉被覆于下端，不存在暴露在外的部分，所谓赤裸，仅源自我的妄自揣测——来自前夜的延续。
意识消散的原因，也随之有了眉目。
睡眠并不属于机器，作为这具身体实际操控者的我，自然不需要以此恢复体力。
但我还是因某种原因，在过去的几小时内短暂失去了意识。
随意瞥向周遭，显然，身边本该乖乖躺着的肇事者，如今已不见踪影。
“折腾得有些过分了……”
思绪重新拉回眼前，阳台边，艾斯珀瓦的第一缕阳光，在那不大不小的空间内，轻轻勾勒出几道斑驳。
这是我来到艾斯珀瓦的第八十二天。
这也是自那日夜里，我答应安后，直到现在的第二十一天。
早在抵达艾斯珀瓦前，或是，早在从由托比亚出发前，我就曾思索过，我与安之间，究竟是怎样一种关系。
结论较为简单，如今的我，早已离不开他。
无论是日常生活，还是这具外壳的基本能量供应。
我固然知道，他对我，至少对这副躯体，抱有着别样的情愫。
来到这座城市的前一个晚上，他却犹豫了。
不过，当那同告白并无二致的话被送出口时，犹豫的反倒是我。
接受或是拒绝，从如今来看，结局已然落定。
就当是，凑合着走下去？
在这座自始至终，淌露着陌生冷气的城市。
“哟，茉雅你可算是醒了，我还以为……”
卧室门被推开，熟悉的声音被这具躯体接受，反应也随之而来。
安递给我一身常服，由此看来，今日的行程，似乎没什么不同。
“我，后来晕过去了？”
这是既定事实，但我还是想要知晓缘由。
理论上，这种伴侣型机器人，应该不会在发挥其生理功能的过程中失去电源供应。
但此时此刻，我正是这机器人本身。
“呃……这个嘛……”
安挠了挠头，露出那标志性的尴尬笑容。
过去的几个月里，偶有一两位特殊部位植入体出现故障的顾客前来咨询病情时，他也展示过这种笑。
现在，安一般还是叫他们“病人”。
“硬要说的话，其实就是流向控制中枢的刺激感超出了预定范围，用人话讲，就是过度兴奋导致的……”
“我知道了。”
换上衣服后，我打断了他那逐渐上头的语速，连同不宜解释的后半段内容。
说实话，迄今为止，我并不知晓，安是通过何种技术，才让我像现在这样，安安稳稳地站在他面前。
我也没时间去在乎，至少，今天没时间。
做过出发前的一系列准备后，安带着我下楼，驱车前往诊所——与昨天、前天，乃至过去无数个日夜没什么不同。
“今日，诺易区出现一起由赛博精神病引发的刑事案件……”
“……另外，「攘东科技」还表示，他们将在未来，为每位职工提供一年一天的带薪假期，以及无限制兴奋剂……”
车内，被安启动的新闻播报里，还是那几套陈词滥调。
今天的生活，还是同昨天一样。
为来自诺易区各个角落，因各种原因需要购入、更换与检修的病人提供帮助。
毕竟，他仅仅是个义体医生。
明天，后天，或许也都将如此。
也许，以后会有不同？
我无法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直到那一天前。
至少，安还在。
“对了，安，我有个问题。”
“嗯？”
车辆匀速驶离拉瑟福德大道，距离诊所，仅有不到200米的车程。
今日的正式开幕，也就要这样如此草率地迎来起始。
“嗯？说吧。”安还是和平常一样。
也许，这样也还不错。
“那天，我刚醒来的时候，和你说话的那个人，是谁呢？”
(全文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