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站这种事情,在高中还是第一次。
我冷着脸,单手拿书,背靠着教室后墙的书柜站着上完了化学课。
实在的说,这种事情也就趁我惊醒惊魂未定时能带来点伤害,要是换做我清醒的时候,我一定会平淡的站到后面,然后偷偷对着老狮子的背影指指点点。
毕竟比这还要丢脸的场面我也经历过,这才哪到哪……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一下课,班里就炸开了锅,话题焦点毫无疑问的与我有关。作为班里的小透明,或许有些同学都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还有我这么个角色。
不理会那些凑热闹的家伙。我看向昨天被老狮子批斗过的人,他们无一例外保持着沉默……
这些人都是能共情我的,让我略感慰籍。
听了一阵幸灾乐祸的同学的窃窃私语,我才意识到我是班里第一个打瞌睡被老狮子抓现行的倒霉蛋,所以才这么有“节目效果”。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一定会成为后续的典型的。
嘛,如果人能进化出拆卸耳朵的功能就好了,不用的时候我就把耳朵摘了,图个清净。
我闭上眼睛,调整姿势——手肘顶住书柜顶,手掌拖着下巴,身体也和书柜形成个三角形……
感觉还不错,我打算试试能不能学习一下马,站着睡觉。
正当我心烦意乱地冥想时,有人拽了拽我的衣角。
我睁开眼,有些模糊的视野中,秋梨正站在身边,清晰可见。
“那、那个,对不起。”她低着头对我说道,“我以为在最里面,不会被看到的,就没有叫你……”
哇啊,这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我被吓了一跳,只觉得哭笑不得,这小姑娘单纯的可爱啊。
而且你怎么这么关心我做什么?没看见大家都在笑话我吗?赶紧回去坐着,别引火上身。
我没什么说话的力气,但秋梨一直默默在旁边站着。我只得闭上刺痛的眼睛,无奈地开口向她解释。
“唉……没关系的,我上课睡觉确实不对啊。而且他也肯定是故意的,你不用自责的。”
“嗯?”
“老师们是轮班巡逻的,前天他巡过了,今天又来,明显是记着我昨天顶撞他的仇,调班想来敲打呢。”
“你叫不叫醒我都一样,总会被他挑刺的,倒不如直接把刀子递给他,让他捅两下就结了。”
“反正我刚才睡的很开心,也不损失什么,你没必要道歉呀。没关系的,快回去吧,可别被他盯上了。”
不知抱着什么心态,我闭着眼刻意说了最后一句话,想要吓唬一下秋梨。
或许是想让她赶紧离开吧,毕竟大家的视线焦点都在这边,她留在这和我说话实在麻烦,对谁都是麻烦。
秋梨没再说话,想必是离开了。我揉揉太阳穴,又打了个哈欠,直到感觉突突跳动的血管平息下来,一点泪花湿润了干涩的眼球,这才再次睁眼。
而秋梨还呆站在一旁,非常奇怪。
“怎么了?”
“啊?没、没事……”秋梨看着我,脸皱成了包子,明明一点不像没事的样子。
“你、你原来,口才,这么好?”
……呀,秋梨同学,换你通个宵再跑几圈操,一定也会这样的。因为说话时难受的连紧张的心思都没有了,只会暴躁的想找觉睡。
我无奈地轻笑一声。
“一直这样啊,快点回去吧。”
“h……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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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放学了,虽然很想像无骨人一样瘫在桌上呼呼大睡,但我还是驱使着身体动起来。
早餐那二十分钟被我用来补觉了,午餐必须吃点东西,不然要活不成了……
挣扎地下了楼,我照例藏在树荫里,这次的选择贴边走的理由,除去降低存在感外又多了一个——
昏倒时可以扶一下树干或者墙壁,不至于摔得很严重。
我确实是这样想的。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自己久未锻炼的身体差到了一个新的地步。
仍旧是两块肉松面包,我提着袋子踏上返程。
“呼!同学,好巧呀!”
这声音……夏荷?
明媚的美少女刷新在了树荫外的阳光中,光彩夺目,刺眼的很。
怎么会这么巧,这真的是巧合吗?
“你,呼,你中午就吃这个吗?”
“你怎么气喘吁吁的?”我用自感没好气的语气反问她。
“哈,刚才,呼,去跑了,个步”可能是被我揭穿了,夏荷不再掩饰,大口喘息了起来。
我用力眨眨酸涩的眼睛,径自往教学楼走去。
“别跟着我了……忙自己该做的事情去吧。”
“可是我就是在忙……”
“别跟着我了,你不觉得烦吗?”
头痛的感觉大过了一切,我已经没有耐心温和地处理人际关系这种复杂的事情了。
夏荷猛地止步。
我却不打算停下,既然要破坏就破坏个彻底好了。
“该说的话早上已经说过了,不要再找我了,谢谢你。”
“我不太舒服,先走一步。”
说完,我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大踏步往前——
右手突然被人拉住了。
我猛地转过身,夏荷正低着头,紧紧地抓着我的手。
她的手很烫,就像她的性格一样,橘红色特有的火热。
“你……”
我还未开口,就看到夏荷抬起头,黑色秀发在空中划出了优美的弧线,而弧线的尽头,是飞起的晶莹水珠。
夏荷的双目泛起泪光,她咬着唇,捏着我的手微微颤抖着。
“那个,请问,我是给你添麻烦了……”
“……对吗?”
声音隐隐带着哭腔,我犹豫半晌,沉默地点点头。
“……打扰到你,实在抱歉。”
夏荷将一个袋子挂到刚刚紧握着的我的右手中,松开手退后两步,转身跑掉了。
周围零零散散的有几个学生,他们默默观看着这场被摔得粉碎的闹剧,对我投来奇怪的目光。
因为上午已经被全班盯过了,现在的奇怪视线便变得无关痛庠起来。我默默转身离开。
我不知道是带着怎样混乱的心情回到班级的,今天状态太差了,连绿地也不想去,只想在班外走廊中草草吃点东西然后午休。
什么都无所谓了,这样的想法在心中不断萌生着。
背靠着走廊的围墙,我先放下买的两块面包,又放下了夏荷挂在我手里的袋子。
犹豫一会,我先打开了右边的袋子,夏荷给的那个。
里面有一个密封的油纸袋和一小包用贴画封口的未知物件。我一一拆开。
一串抹着蜂蜜的烤豆腐,一串清脆的橄榄,一根开花肠。
一张二十元,一张十元,三枚硬币。
……来还钱的?不是说好不用还了吗,这吃的又是怎么回事?
而且,我有说是三十三块吗?不是一直和她说的三十块吗?
眉心特别痛,我皱着眉看着面前的东西想了很久。
清晨夏荷的话还有她刚刚气喘吁吁的样子在眼前闪过。
……
突然……或许是必然,我感觉面前的所有食物都变得难以下咽。
呆愣了一会,我收拾起来食物,系紧塑料袋口,回到教室趴下。
的确和我刚刚想的那样,这段可能的人际关系,还没开始就已经被破坏的彻彻底底了。
现在的饥饿感反而能让我稍微好受一点,我趴着头,渐渐沉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