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疯人院(中)

作者:假人WK 更新时间:2024/10/30 11:07:24 字数:4076

申宁地区一切正常……

无线电静默……

滴滴滴……滴滴滴……

正在接入信号……

重新连接中,当前进度:1%,3%,10%,50%,99%……

信号连接成功!

……

“你们是什么?”

“共和国的守墓人。”

“什么共和国?”

“无比富足,强大的共和国。”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结束内战,一直龟缩在这片废墟?”

“……”

申宁地区曾是新地球上最为繁荣的地带之一,作为全大陆最大的通商口岸,这里是官僚的战场,外来资本的天堂,同时也是广大的劳工群体的栖身之所。

这片大地从不缺乏在国家危难时,挺身而出卖国求荣的斯文败类,第二次内战中,资本巨鳄靠着自身的庞大影响力被当地政府抬了上来,这些不受掌控的吞金兽非常懂得把自己包装成人畜无害的模样,用光鲜亮丽的意识形态遮掩了那令人作呕的内核。

靠着花言巧语和一点甜头,在月面防务军屠刀下劫后余生的人民群众接受了这个口口声声“为国为民”的政权,接着在申宁地区的夜夜笙歌下,它们撕下了伪装,老百姓们“自由”地通往奴役之路。

“那时你们在哪?”

“……”

而后,一双双灰色的手悄然解开了劳工的脚镣,自称“柳下拓”的游击运动,用生命与鲜血推翻了资本家的商业王国,争取到了来之不易的自由!并且试图更进一步解放全大陆。

没有人生来愿做奴隶,你可曾听闻那大泽乡的呼声?

“我们反抗奴隶主时,你们又在哪?”

“……”

令人惋惜,“柳下拓”们的美好理想,在核爆面前与那些好的坏的没有区别,同样的脆弱无比。曾经繁华的城市,连带着上面的官僚,资本家,工人,成为了过去,留下的唯有狰狞的血痕与伤疤。

“核爆之后,你们跳出来说:“我们是为了国家,希望你们乖乖被我统治,不要不识好歹。”拜托,这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

子弹上膛声响起,明珠塔这座曾经的地标建筑挺过了核爆,依旧健在,沉默地注视着眼前一切。

“说话,重复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男人的声音从防毒面具下传出,连带着他身后的人打开保险,手指扣在扳机上,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的对准了一个……

“人”?

他们的对面,长袍怪人立于塔下,漆黑大衣上遍布血痕,头部装备着一顶造型独特的战术头盔,通体漆黑,点缀着几处闪烁的指示灯。身上尽是些风格诡异的设备,上面布满了眼花缭乱的精密机械接口和战术装备。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胸口闪烁着红光,偶尔有暗红色的能量流窜过身上的管线。

毫无疑问,这家伙是个危险角色,甚至头盔下可能不是人脸。

而他面对幸存者们的质疑与敌意,用低沉的电子音回应了他们。

“联邦特殊对策委员会成员,隶属部队番号:α。遵循联邦领导人张主席下达的一号指令,守卫OGAS系统。”面前的怪人做出了解释,可话语中蕴含的巨量信息让幸存者们没有半点头绪。

为首的幸存者摆了摆手,叫停了怪人,“打住,我们不是来听你念经的,不管你们是什么时代的老东西,我也懒得管你们想干嘛,既然想要统治我们,那就说说你们有什么解决方案。”

“……”

得,又闭嘴了。

顾安德见沟通无果,让麾下的幸存者放下武器,自己则朝着那怪人走去。

“怎么称呼?”在确定对方没有敌意后,顾安德摸了摸口袋,习惯性的想递一根烟,可这玩意现在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略显尴尬的他只能改换为拍拍对面的肩膀。

那怪人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掌,用毫无感情的声线回答道:“101。”

……

偏远而荒凉的边疆地区坐落于茫茫大山上,依靠着领土与海拔优势,当地政权成功在全国性的核爆下逃过一劫。

在核内战的的废土之上,来自世界各地的狂人疯人,军阀土匪崭露头角,在这片残破不堪的土地上获得了一席之地。

作为边疆地区的最大城市,西海和其他知名城市一样惨遭狂人们的毒手,当地人永远忘不了城市上空的灼热火球是如何抹平一切的。

而现在这些悲惨已经是过去式了。核爆后的西海迎来了新一任主人——象征着进步与人性光辉的联邦中央科学院。

当然,他们现在有个更适合当下的贴切名字——联邦重建组织。

科学员们在溪武义,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带领下掌控了这座城市,高原之城就此重生,不少有所耳闻的难民慕名而来,想看看这个政权是否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和谐平等。

就这样靠着接收难民,科学院掌控的地盘越来越大,从镇到市再到地区,现在的他们已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技官,而是一个坐拥地区的军阀势力。

自从联邦归来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有人愤怒,有人震惊,有人欣喜,而重建组织应该算得上对这一消息最不感冒的那个。

原因无他,距离太远,中间隔了两块地区,来自新都的火一时半会烧不到这。

当然,溪武义和科学院也做出了自己的反应,虽然仅是口头支援,并无任何实质性行动。

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西海市的郊外,一栋栋用铁皮制成的临时小屋拔地而起,在这片荒凉高原上的那一抹蓝色格外显眼。这里不仅是重建组织的驻地,也是城中市民,以及其他政权统治下,逃难者与拾荒者的栖身之所。

铁皮屋群的中央,溪武义的旁边围着一圈衣衫褴褛的难民,而他正和对方的头头交涉,讨论着各种问题。

溪武义那遍布老茧的手上拿着一份列表,上面罗列着各种各样的清单,涂鸦着勾勾叉叉。黑框眼镜下,他那老成锐利的目光扫过面前的难民头头,问道:“你们的食物还能吃多久?”

灰头土脸的难民头头挠了挠后脑勺,说话声伴随着不确定:“呃,一个星期?不不不,五天,五天!”

“马冲浩的地盘上发生了什么?”他继续询问。

“我不太清楚,听说那边的人全都被他关起来当成奴隶使唤,死了好多人。”

“你们现在有多少人?路上看到的逃难队伍多吗?”

“很多,非常非常多!”难民头头张开双臂挥舞,向他形容着那一场面的震撼,“溪教授你不知道,从西海到天州,一路上的难民营多得连成一片!”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溪武义并没有得到任何好消息,这让他感到了一丝颓废。

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取出一支红笔,在手中的清单上画了几个圆圈,然后递给了难民头头:“画上圈的是你们的配额物资,去后勤部长那边清点一下。”

“谢谢,谢谢!”难民头头接过清单,对着溪武义手舞足蹈,激动的他就来声音都语无伦次了:“溪教授您就是我们的大恩人!”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核废土上愿意向他人施展援手的势力。

“快去快回,这份清单我还有用呢。”他摆了摆手,难民头头也识趣的结束谈话,临走前嘴里不断地道出发自内心的千恩万谢。

目送着难民头头进入后勤部,溪武义转过身去,来自高原的微风吹在他的身上,心中的那丝颓废伴随着凉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些许欣慰。

通往乌托邦的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这将会是一条崎岖不平的道路,一条充满无数障碍的道路,而其分岔的道路模糊不清,稍有不慎便会如联邦政府那样,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继续努力,溪教授。这些可怜人还不能没有你。”他擦了擦眼镜重新戴上,最后他看了一眼连绵不绝的山脉,发出一句喃喃低语:

“起码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

近地轨道上,有些坏事正在发生……

无线电连接成功!

……

自那颗名为“露娜”的月亮……不,而是那些更远的地方。它可以代表三千里的广袤河山,也可以代表莘莘学子的不舍离别。

但它现在只能代表一群人——一群继承了他们那自作其孽而妄图逆天改命的先辈遗愿的人,渴求能够在着这来之不易的混乱中肃清一切,只为再度骑到别人头上作威作福。

乱世即为阶梯。有人身怀无与伦比的魅力,靠着火舌就能拥有无数愿为其赴汤蹈火的死士;有人拥有无可比拟的智慧,凭借海量的计算便可再绝境中一次次地寻得生机;有人依仗化为齑粉的尊严,只需跪地长啸一声“父上”就能保全自我的前途。

很遗憾,有人选择了最简单而最粗暴的方法:将自己的底线摔个粉碎:甭管它合不合理想,合不合法律,合不合道德,合不合人性,只要能达到结果,没什么是做不到的,毕竟古人还有言“一将功成万骨枯”嘛。

之所以开窗,是为了不让人去掀开房顶,但如果房顶已被掀开,那开窗也就无济于事了。准备?没什么可准备的了?硬要说的话,那还是准备自己的走法吧。

旧日阴影重现于世,誓要归乡彻底功成!

全军务必牢记,石要留痕,土要新犁,人要换种……

草!要!除!根!

——驻第三月面联合国军,番号“还乡”。

……

露娜的上空,联邦近地舰队注视着这一切,这批联邦政府的最后忠诚者即将面对那最后的结局。

自从第一次近地战争开始,他们驻扎于环绕露娜的太空城,联邦内战期间,这支孤立无援的舰队参与了第二次近地城邦保卫战,成功阻止了月面防卫军强占双子城的阴谋。

内战结束后,这支残破不堪的舰队回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中,在海商宁的命令下前往第三月面——名为露娜的月球,负责镇守当地,确保近地轨道的安危。

当第二次内战来临时,来自大陆的余波对当地政权造成了严重动荡。这些同根同源的月面人落得了和新地球一样的结局——内战。

在此期间,第一舰队曾派兵登陆,企图消灭各路叛匪,恢复当地的稳定。可惜的是,在缺乏补给,舰船破损的情况下,他们的失败几乎是必然的。

尽管舰队未曾维持它的职能,但他们在露娜轨道上的太空城,却依然有能力维持一支实力不俗的军力。

直至内战结束前,舰队长杨志成都怀着复杂的心情,试图与接下来的战争赢家进行谈判。在他的设想中,哪怕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第一舰队离开露娜,进行一场长路回乡。

然而第一舰队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接下来面对的敌人,竟是曾经的“老对手”。

联合国军,这自作其孽的疯狂叛军可谓是血债累累。早在张主席时期,这支怀揣着返回地球的部队掀起叛乱,无辜乡民在他们的手上生不如死,开膛破肚的尸体挂满大街小巷,后在政府竭尽所能的镇压下,他们随着联邦建立被钉死在人类历史的耻辱柱上,永生永世遭后人唾弃。

恶魔带着尸山血海从墓碑里爬了出来,曾经的猎魔人却不复存在……

第一舰队的百战老兵当听到这一消息时,他们只是震惊了一会儿,便开始收拢残部,集结剩余的兵力与他们作殊死一搏!

哪怕双方有着无法逾越的体量差距,哪怕星舰全部报废,哪怕子弹打光,这些联邦的最后卫士,也会用牙齿与指甲啃咬,撕扯敌人!用血肉之躯捍卫身后星球上的那片大地,以及上面所剩无几的人民。

联邦还需要他们,御敌于国门之外,是职责,也是任务,哪怕粉身碎骨,也绝对不能让这疯狂的恶鬼“还乡成功”!

必须拖到联邦政府统一祖国!能拖一秒是一秒!

杨志成看着麾下所剩不多的士兵,心中视死如归。这位苍老的战士指向月面,开始了战前的最后宣言。

亦或是遗言。

“在未来,我们的所作所为或许无人知晓,但历史不会忘记。这些功绩将永世长存!”

众将士沉默以对,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的结局唯有一死。

可在死前,他们会尽可能的做些有意义的事。

“同志们,我们烈士陵园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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