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北方各地区,南部的情况或许要更糟。
武阳曾是一座繁荣的城市,有着足以与新都媲美的人口,靠着矿业与轻工业蓬勃发展,同时也是襄南地区的首府。
内战期间,这里所有的工厂都被改造成了军工厂,里面的工人日夜不息地生产枪炮。核内战后,工厂也陷入休眠状态。
现在,这座城市将以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获得“永生”当地的幸存者也期盼着新的统治者不要像之前那些军阀一样,样玩了命的压榨他们。
如他们所愿,事实确实如此。奥托·国玉·棍博士和他的改造人开抵此地后,将当地混乱驳杂的工厂尽数拆除,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座座造型诡异的实验场拔地而起。一开始,幸存者们只是对这个身旁跟着众多美少女的秃顶科学家感到奇怪,直到奥托博士用粮食引诱,成功吸引一批批幸存者进入到他的实验室内。
可被送进去的人多,却没一个出来的。因此,当地人很快给奥托博士起了一个更符合他作风的不详之名——设魔棍哥。
早在二十年前,奥托博士亲眼见到浑身插满管线和怪异设备的黑袍怪人,随手将自己引以为傲的造物像杀鸡般弄死,然后丢垃圾似地扔到一边。
从那时起,一颗名为不甘的种子在内心萌发。
哪怕现在的自己一无所有,大部分实验品被尽数销毁,可他依旧自信,人类的未来把控在他一人之手!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自从被鸿然捞出监狱,奥托博士便在她的支持下重启了人工神计划,实验的地点依旧是老地方——天府生物科技大学。
远在晋原的鸿然无法遏制奥托博士逐渐膨胀的野心,自从锒铛入狱后,他就认清了现实。
这个世界不属于人类,或者说不属于现在的“人类”。为了挽救一切,长川市的官僚也必须重新定义道德的下限。
以及进化的上限。
进化的路上没有方向,但也没有第二种选择。有鉴于此,他重新开展了各种实验项目,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人体实验和基因改造。而长川市的居民不幸地成为这一宏大事业的首批受害者。
这一切直到那群酷儿派击败了天府的其他军阀,现在他们的兵锋直指该地区最后的残党。实验还未成功的奥托博士识相背弃鸿然,果断投靠了这帮人,在第一时间献上了这些年来的实验成果,企图得到更多的赏识,而他也的确靠着才华获得了关注。
只不过奥托博士万万没想到,在他们的授意下,新人类技术被应用到了意想不到的方向上。
看着形态各异,衣着风骚,完全就是为了取悦他人而存在的少女改造人成为了酷儿派手中的玩具,奥托博士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崩塌了。
“这群幼稚鬼就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傻B,竟然用属于未来的智慧结晶制造了一个又一个……二次元少女改造人?!”
从那一刻起,他又明白了一个新道理:匹夫不与庶子为谋。不,不仅仅是他们,全天下的凡夫俗子又岂能理解这伟大的进化!
宝贵的未来,本就不应让此刻分裂而愚蠢的人类享有!
鉴于酷儿派的不当管理,在天府血祸爆发后,博士得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近些年来他的无条件服从已然深得酷儿派的信任,这群大字不识的十二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当然想不到,奥托博士从一开始就在这些改造人身上留下了后手。
谁能想到平时看起来娇滴滴的少女,下一秒就会将旁人的脑袋拧下来呢?
再度分裂的天府地区,所有的军阀摒弃前嫌联合起来,麾下的士兵都带着恐惧的目光注视着奥托博士经过调试的改造人像儿童撕开布偶一样撕开了重重防线,杀得荷枪实弹的军队人仰马翻。
身着动力甲的士兵就是张纸,坦克装甲车也没什么区别,在改造人的手上一撕就烂。
正当大局已定,奥托博士开始了无限遐想时,核战摧毁了长川市,也摧毁了他的幻想。
这些年间点头哈腰,夹缝中求生的奥托博士刚刚看见曙光,一夜之间,靠着数年积累的宝贵实验数据就这么化为乌有。
可熬了几十年,即使期间有过无数次失败,即使头发都掉光了,这位人生跌宕起伏的谢顶科学家也从未放弃!
半年前,下定决心的他从头开始,带着一众改造人跋山涉水,离开了天府那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来到了襄南地界。
在这里,他将重新开始“人工神”计划,实现进化的真正本质!
至于联邦政府的归来?
不过是群将死之人的最后挣扎罢了,谁在乎呢。
……
我就观看,见有一匹灰色马;骑在马上的,名字叫作死,阴府也随着他;有权柄赐给他们,可以用刀剑、饥荒、瘟疫、死亡,杀害地上四分之一的人。——启:6:8
襄南南部慢慢陷入了死寂。
没有人知道核爆后当地到底发生了什么,唯有零星的难民路过时,亲眼目睹那些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冒着黑烟的尸体。十字架的一旁,头戴面具,身穿法袍的牧首正为尸体祷告,撒下圣水,为他们條下不存在的罪孽。
他们的背后,早已成废墟的德沙市,十字架代替了路灯,明火代替了灯光,异教徒的累累白骨代替了绿化带,昔日的钢铁森林转变为了由大理石堆砌而成的洁白教堂,而牧首与主教则代替了曾经谈高论阔的政客和军官。这一切伴随着无数钉在十字架上的焦尸,成为了上帝降临人间的一处神圣支点。或许,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将这里的故事公之于众了……
上帝注视人间,审视着我们的一言一行……
不,不……
我非主的人间代言……
我即主,主即耶稣基督……
耶稣即……天启弥赛亚……
主不满人间愚昧,亲临人世,赐予凡人永恒的大洪水,洗清了一切罪孽。而那身披圣甲,口颂圣经的亿万虔诚信众,手持教条律法跟随主的步伐临世,使蒙昧之徒膜拜,祈祷;大洪水后,道德与教条之火终将净化肉体,为迷失于尘世间的亿万灵魂,洗去不洁之罪,将天国带入凡间……
自打狂信徒们劫狱成功,赵洪泽这个邪教头子更进一步,成为了“自封”的耶稣基督,在清晨太阳还未升起之际,无论刮风下雨,往往会身穿长袍,头戴假面,带着他的狂信徒们跋涉两小时,来到郊外杂草丛生的山顶进行每日祷告。而他自己则是作为神像,接受信徒们的膜拜与祈福。
耶稣基督的手指向匍匐跪地的大主教,口中的言语如同小学生排练话剧般洪亮大声:“最为虔诚的使徒啊……”他用激动的声音颤抖地说:“我欲塑造蒙尘人世为地上天国,引导愚昧无知之人为神使,何其有幸,何其慈悲!”
身着白色长袍的大主教缓缓抬头,但却不敢直视主的目光。每一次的祷告,他都能感觉到耶稣基督的身上散发着独属于上帝的神性:“我为主之殉道者、主之人间代言;主啊,您虔诚的奴仆感激您,为人间带来新的大洪水,净化不洁之异端。”
接着,耶稣基督那遍布皱纹的手掌抚摸大主教的头顶,赐予他主的祝福与不存在的神力。在他们眼中,核战争就是大洪水,而这位主,这位耶稣基督,天启弥赛亚,将会带领他们登上诺亚方舟,建立神的国度。
可诺亚方舟在哪呢?这或许得问问十字架上,那些被白磷与汽油弹洗清“罪孽”,飞升天国的高洁灵魂吧。
所有人,请赞颂敌基督的梦魇。
……
大陆的西南地界,夜云地区的政权在一众疯子当中可谓是独树一帜。
尽管祖国母亲的不肖子孙当中,最为极端的那一部分往往会投奔洼地人自愿灭绝运动,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的反联邦组织就一定会屈居于人下。
林仲姨与他的“内外恒星系大联合”已经用自己的声音告诉了世界:我们不弱于人!
而他的理论体系被称为“国论”,虽然比不上刘范忠那样极端,可里面包含了大量奇谈怪论,包括但不限于:联邦从古至今就不该存在,在彻底殖民内外恒星系后就应该自行解散,让每个星球分裂为许多国家,就像是曾经的地球一样;统一的合众联邦的领土面积过大,内乱和大规模饥荒是迟早的事等等。
林仲姨自称这些规律都来源于他的专业——对历史的分析,当然他也自诩为一个促进地区独立的自由派,但他最为人熟知的却还是这套“国论”,以及“内外恒星系大联合”旗下衍生出的肿瘤——自称“未来邪恶”的畸形组织。
核战争爆发后林仲姨魂归天际,可他留下来的政权,以及这一套并不成熟且奇异搞笑的理论却还没有。
在饥荒蔓延,污染遍地的大背景下,本是民间地下结社的大联合运动竟然真的吸引了不少被救赎卫队杀到走投无路的难民前来投靠,在各地大独立的背景下,他们的这套理论似乎成了现实?而后,这帮人从联邦救赎卫队掌控的地盘上一路颠沛流离,终于在夜云地区,这片大陆上外来人口最多的聚集地找到了独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从这里开始,身为林仲姨继任者的张士松终于可以实现大联合的伟大理想!将联邦作为一张拼图,一片片地从地图上剥开,彻底肢解。
可谁也想不到,在这个怪诞魔怔的派系当中,林仲姨的思想竟是其中最正常的一个。
在未来邪恶组织全盘接手了大联合后,张士松便开始用脑子中的种种构想着手改造夜云地区。
一开始,他们不过是用仇恨教育与自恨教育,将大一统的概念从人民脑海中取出来,可这项任务从执行开始就艰巨无比,当地的反对者,哦不对,是联邦逆贼数不胜数。在这种情况下,张士松意识到笔杆子不管用了。
那就用枪杆子让他们乖乖听话吧。
随着去联邦化的强制执行,过程中难免会出现必要的牺牲,也会出现必要的集中营,必要的奴隶制,必要的毒气教育,必要的细菌炸弹,必要的核武纠错。
即使各大社群之间彻底放弃矛盾,联合起来针对他,漫山遍野的游击队到处都是,可张士松坚信,这些细菌与病毒不过是一点小隐患,再怎么顽强的联邦主义者,难道还抵得过脏弹与核洪水结成的神圣法阵吗?
采用了综上方法后,夜云地区的植被覆盖率成功下降到了百分之零。再也没有深山老林供人民打游击了,毕竟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大街小巷里的“逆贼”尸体无人掩埋,只能任由其腐烂发臭。
面对强加于你的这一切,你可以祈祷,可以哀默,也可以反抗。不过,一切都无济于事。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也无法阻止他们夺走你的财产,杀死你的家人,践踏你的尊严,把你的孩子当成垃圾烧掉。
而后,大联合组织先后拆分了各大社区,在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上开始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社会实验。
实验的开端是什么呢?
先废除语言吧,各大社群应该用自创的,来自老家的本土语言。
没有怎么办?
你是猪吗?语言是造出来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系列倒行逆施的政策与方针被强制执行,但凡有不从的人一律视为联邦逆贼,无需审判直接枪毙。
直到联邦归来的消息传到了这个隐士王国,自称夜云国大总统的张士松,在看到消息的那一瞬间撕烂了报告,甚至比起刘范忠更为愤怒。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把这一带给各地人民苦难的白痴政权从乱葬岗中刨出来,还大言不惭地宣布接下来的统一!
夜云国的社会实验停止了,但只是暂时的。
在接下来,它会按照张总统的意志扩展到世界各地,直到联邦这一概念不复存在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