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因为苍鸿的要求整个房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正当苍鸿准备继续追问下去时，无鸣做出了自己的解释:“在你走后我一直按时吃药，现在能回答你的只有无鸣。”
“以后别吃药了，疯子调出来的配方你都敢吃，嫌命长是吧。”苍鸿本人也没有继续在这问题上纠缠的想法，只是冷哼一声后示意警卫员拿来一叠厚重的档案。
无鸣抬眼一看，那些档案清一色都是有关“人工神”计划的资料。但她的存在比较特殊，通过鸿然的关系提前离开了长川市，在当年成功逃过一劫，官方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自然也没什么记录。
“别看了，这是老妈在第一次内战时发给我的文件，全部和你有关。”苍鸿接过档案，打开了最上面的文件，嘴里还阴阳怪气着:“她还让我照顾好自己和你这家伙，结果她反倒先死了……”
“你在伤心？”无鸣突然问道。
“你觉得身为联邦领导人的我会为了内战的罪魁祸首之一伤心？她活该！死了倒是一了百了，结果全联邦人也跟着一起倒霉。”她的声调突然高了起来，当即否认了无鸣的说法。
在检查了下文件顺序是否确认无误后，她又小声嘀咕一句:“要是熊维林把她弄死在青城监狱，现在就没那么多破事了。”
这段对话只是小插曲，二人之间的诡异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苍鸿干咳一声，向无鸣问出第一个问题:“关于C系列半成品，你知道多少？”
“还有……”她提前补充道:“不要试图用拙劣的谎话骗我，耍花样的下场你自己清楚。”
无鸣按照吩咐组织语言，苍鸿的视线一刻不落，在注视着无鸣的同时死死握住衣兜里的按钮。
她敢单枪匹马与改造人对峙，除了彼此间相识外，更重要的自然是遏制手段；苍鸿只需轻轻一按，改造人身上的纳米机器人便会启动自毁开关，到那时她就只是个毫无威胁普通人罢了，一颗枪子就能要了她的命。
“你不能指望刚刚做完换脑缝合手术的五岁孩子能记得什么事。”无鸣摇摇头，她也知道这些陈年旧事并不是重点，奥托博士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深挖其中的细节没有半点意义。
这只是在确定自己的价值罢了。
苍鸿狐疑地翻阅文件，确认其中的实验记录:“实验半成品C-4号于联邦历342年2月7号离开营养仓，经过1123天的测试，C-4号比起半成品C-3、C-2号具有更加稳定的性格，以合格的水平通过了耐受力测试与精神测试，在相当于常人12岁的智力测试中取得了83分的成绩……”
老实说，这里面的大部分实验细节苍鸿压根看不懂，也不明白有什么意义，要是军事基地里有什么精通基因工程和人体改造的专家肯定能为她分担不少麻烦。
她继续念道:“联邦历347年3月22号，C-1、C-2、C-3、C-4号一同参与服从性测试，测试目标位于封闭的实验场所内，实验人员试图取走30天前发放给C系列半成品的棉制玩偶，测试结果如下:C-1号出现显著的情绪波动，分泌了73毫升的生理盐水，并无任何动作。C-2号主动将玩偶递给实验人员，2.7秒后实验人员被【数据删除】突然杀死。C-3号一开始就出现了激烈情绪波动，暴力破坏了实验人员的脑组织结构，试图继续破坏实验场所。C-4号没有任何反应。”
“你对这里面的实验有多少印象？”苍鸿抬头询问，想看看无鸣的反应。
她没有揭人伤疤的喜好，但二人好歹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苍鸿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家伙无论应对什么事表现得实在是过于冷静了，也难怪她能在杀人灭口时面不改色。
“大体没错。”无鸣点头。
省略掉那些看不懂的部分，在连续翻过了十几页的实验档案后苍鸿突然停顿下来，眼睛微眯，注视着上面的内容。
“联邦历347年6月1号，【数据删除】进入了试验场接近了C系列半成品，奥托同意了【数据删除】接触半成品对象的请求。记录如下:C-1号获得了一袋乳制糖品，对象情绪波动明显，对【数据删除】表现出了亲密态度。C-2号获得了塑料积木，情绪明显低落，对C-1号展现出了敌意，试图争抢乳制糖品。C-3号获得了棉质玩偶，情绪波动剧烈，要求【数据删除】给予拥抱（推测为依赖情绪）。C-4号得到了心形挂坠与塑料手链，情绪些微波动，对【数据删除】用敬语表示感谢。”
“进个试验场还要遮遮掩掩的，真的是……”苍鸿摇摇头继续往下翻。这些都不是重点，对现在的局面没什么帮助。
“这件事情我有印象，你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吗？”
无鸣的话引起了苍鸿的注意，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在鸿然走后她们两个打了起来，最后糖全都被我吃了。”
“这些没用的东西就不要说了。”
依然是没什么用的信息，苍鸿无视了无鸣的话继续往下翻。
“联邦历347年6月22号，在【数据删除】的要求下试验场准备对C系列半成品进展融合实验，并根据【数据删除】的个人意愿修改半成品代号。C-1号半成品代号更改为:低语；C-2号半成品代号更改为:沉寂；C-3号半成品代号更改为:边荒……”
苍鸿念着，声音缓缓停顿下来:“C-4号半成品代号更改为:无鸣。”
半成品的名字均来源于十三号行星的前四颗卫星，苍鸿可以料到，要不是鸿然突然被抓，实验场在对策委员会的介入下拆毁，以后保不齐还会有静谧，安逸，死寂等等更多以卫星命名的C系列半成品。
“七月测试记录:根据半成品的成长进度，已确认纳米机器人的承受率为61%，没有进展空间，相较于其余试验品系列【数据删除】的耐力测试与力量测试有着巨大差距。且半成品“低语”和“沉寂”出现明显的器官衰竭，预测“边荒”与“无鸣”会在半年内与前两者一样，最终结果为C系列半成品将在未来的一年内死去。”
“实验流程如下:实验人员取出了C系列半成品的大脑组织切片缝合，手术时长为37小时，C系列半成品的脑组织成功融合且具有活性，被放置在由【数据删除】和【数据删除】的DNA制成的特定容器内，容器为人类雌性幼年体，符合半成品的生理岁数，术后半成品暂无不良反应，但有待观察。”
念到这里，苍鸿停了下来。这些尘封的档案早在几年前她就看过一遍，不过大体内容都已经忘了，唯独这一段记得一清二楚。里面记载的手术详细内容令她感到头皮发麻，也难怪会被联邦政府称为反人类实验。
“实验结果如下:术后128小时容器苏醒，第一时间出现了严重的肢体不协调和语言障碍，表现出标准的身体排斥反应、精神类疾病以及营养不良症状。在测试纳米机器人承受率时，容器出现了精神分裂与自残现象，实验人员推测为人格斗争。当前主导人格自称为C-1号，初步判断为记忆缺失，纳米机器人承受率为0.073%，一周内后实验人员对每一个人格进行测试，结果均为0.073%，无任何变动。”
“我只是出于鸿然私心造出来的“苍鸿2.0”，和计划的主要目标无关，这意味着我只是一个有着高智商的寻常人，并没有你想象中以一敌百的战斗力。”无鸣适时补充。
“小小年纪就吹嘘自己为超天才可不是什么好事，上个这么说的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被突然打断令苍鸿感到恼火，憔悴女人瞪了她一眼，目光继续扫视档案内容，不想放过每一个细节。
苍鸿可不会相信无鸣的一面之词，至于什么高智商人类，她更是视其为笑话。
哪有什么高智商天才享受着顶端的教育资源，参加了四次中考结果三次都上不了三百分的？
接着她翻到档案的最后一页，上面的内容不像是实验报告，更像是掺杂个人感情的每日记录。
“联邦历347年12月31号，人工神计划被迫中断，联邦政府出尔反尔，拒绝为实验场提供任何保障！哼，鸿然还让我小心对策委员会那帮插着管线到处晃悠的怪人，愚昧无知的凡夫俗子怎么可能会是新人类的对手？不过她今天就要把半成品带走，还叮嘱我销毁证据，可惜了实验还没完成，只是延长了她的寿命。但缺少特定精神类的药物配置半成品将会陷入不协调的多重人格状态，会出现自言自语乃至自残的各类症状，我为她调试了一套配方，能够有效地压制精神分裂症状。记录结束，鸿然来了。”
念完了一大段内容后苍鸿喝了口水润滑干燥的嗓子，她此时也非常想知道，面前的改造人究竟有没有改变现状的能力？
从成功押运和服从管理来看，无鸣似乎真的没有当初那帮改造人横扫天府的战斗力，但这也不能排除她在伪装，何况这家伙以前就骗过自己一次。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苍鸿处在无鸣的位置，她可不想受制于人，被扔到充满核尘埃与毒气的最前线充当战争兵器。
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在联邦政府管辖的地盘上，每个人都要为这个国家奉献一切，哪怕是生命。
“所以啊……”说着，苍鸿故意将手抬起，亮出了自毁开关，大拇指放在了按钮上随时都有可能按下，接着问道:“你觉得我该按下去吗？”
闻言，无鸣毫不在意，“你大可以试试。”
小小的房间内，气氛又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