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忽然出现的人

作者:老姜蒜头 更新时间:2024/10/1 15:59:02 字数:4443

“啊,你是说文曼诗同学吧?”

“文曼诗?”

“她因为身体不适所以请了一周的假,奇怪,你不知道吗?”老师疑惑地皱了皱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诶?”

我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真是奇怪……听你这么问,就好像你完全不认识文曼诗一样……就算那孩子存在感再低,很少和别人交流,也不至于把对方彻底忘记了吧?她可是一直都坐在你的右后方,而且你们关系不是不错吗?”

“和……文曼诗吗?”我和于晓峰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中得知双方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咦?难道是我记错了?”

我试图在脑海中搜索有关文曼诗的记忆,但不论怎样我都一无所获,就好像在平静的湖面上寻找月亮的影子一般,触碰记忆的瞬间思绪便全部变成了碎影。

“你打算怎么做?”

刚从鞋柜里拿出鞋,于晓峰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什么?”

“你准备怎么办?你应该很在意那个人吧?那个……文曼诗?”

我沉默了。

我不敢说自己真的不在意那个人,因为我的确相当在意。但,要问我怎么办的话,我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身边出现了一个明明和自己很熟,自己却完全不认识的人,这要比自己意识到身边的人忽然消失还要令人在意和不安。

“你说,她该不会是‘忽然出现的’吧?”

“怎么可能?”我有些傻眼。

学校偶尔会消失几个学生,这已经让我们习以为常了。在某个地方的某个时间段凭空出现什么奇怪的生物,我们也都司空见惯了。

但是忽然出现的人,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要去找找看吗?”于晓峰的嘴里跳出我没有料到的话来。

“刚刚在办公室,我偷偷拿到了全班学生的家庭住址。”他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叠文件,那是我们入学时填写的学生信息。

怎么可以盗窃?

于晓峰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呵呵地笑了一声:“谁也不知道它是忽然消失的还是被偷的不是吗?在老师还没注意到的情况下还回去就行了。”

于晓峰总是能做出我做不到甚至想不到的事情。

我们根据学生信息找到了文曼诗的住所,她家住在河道对岸的下游,我想如果没有那些高楼大厦,站在我家阳台的地方应该可以直接看到她家。

因为距离较远的缘故,所以我们改用骑脚踏车的方式过去。消失的人多了,原先停放在学校停车场的无人自行车也变得很多。我偶尔会根据多出来的无主人的自行车来判断学校里又少了几个学生,但我知道那样算并不准确,因为偶尔也会有一些消失的学生连同他们存在过的痕迹也一同消失不见,自行车也属于其中之一。

我和于晓峰骑上自己的车,前往文曼诗的家。偶尔会有学生像是在挑选商品似的骑走那些没有主人的自行车。我不知道这样做究竟算不算违法,但一想到它原先是有主人的,莫名的情绪就会涌上心头。就像是失去主人从而变成了无家可归的野猫一般,它们估计也等着会有谁出现将它领养吧?

我只能自我催眠般地这么想。

骑着自行车途经市中心,各个店铺依旧张灯结彩,闪烁着的霓虹灯像是糕点上的彩色糖果一般一层一层叠加起来,令人应接不暇。变得空旷的街道依旧散发着迷人的色彩,路过的行人三三两两,就像是散落一地的罐头,只能沿着一个方向前进后退。

每个店铺的大门都大大地敞开着,但里面却一个人也没有。偶尔会有店老板忽然消失的情况出现,人们就像是事先说好的一般,低着头排着队沉默地进入商店,一点点搬空里面的物品。

上天一点点掏空世间的人情味,人们却把这样残酷的现象当做补偿和恩惠,毫不在意地夺走消失的人的一切。一想到这,我的胸口总是会有一些不适,就像是拧干了的海绵依旧会膨胀起来一般。

在经过安静凄凉的市中心,我和于晓峰沿着河道边的绿化道缓慢前进着。

晚风拂过树梢带起片片落叶,但熟悉的景色当中却出现了一道极其不自然的风景。

原本排成一排的长春树中,冒出了一棵极其显眼的树。

“这是……樱花树?”

毫无疑问,眼前的这棵绽放着淡红色花朵的树的的确确是樱花树,但……

“我们这……好像长不出樱花树吧?”

“不……重点不是这个……”

我清楚的记得,昨天路过这里的时候,根本没有这棵树。

“那就是‘忽然出现’的吧?那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可是……”我试图说些什么,但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

如果真如于晓峰所说,这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

“话说啊。”骑在前方的于晓峰忽然回过头来,像是不经意般地提起自己的生日般开口:“如果说那棵樱花树是忽然出现的,那么原先长在那的长春树去哪了呢?”

这句话如同一道雷一般狠狠击中了我的大脑。

于晓峰的缺点是总是喜欢说一些没有意义、不明所以的话,但优点是有时也会说出一些一针见血的话来。

我们总是把‘忽然出现的事物’和‘忽然消失的事物’分开看待,却从没有人在发现‘忽然出现的事物’时去考虑是否有什么东西被它取而代之了。这种感觉如同大火近身才意识到无处可逃一般令我惶恐不已。

失去父母的同时,上天是否又补偿了什么呢?或许它并没有好心到会补偿我些什么,但我仍希望,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希望它能将那些被它抹去存在痕迹的记忆留下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也或许……”我试图回应他些什么话,但那就如同没入大海一时不知去向的纸船一般,毫无声息地沉没。我只能试图抓住什么,将没有形状的话语一股劲地往外推出去:“被替换到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了吧……”

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对于我们而言,究竟是存在的呢?还是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呢?

这些我都无从得知,正如同那些忽然出现的生物,是如何来的一般。

我忽然想起妹妹对我说的那些话,我们不知其存在的事物,究竟是否是存在的呢?

我们到达文曼诗的家时,余晖已经从地平线上洒了过来。

文曼诗的家是一个两层自带庭院的房子,落座于两栋高楼大厦之间,虽占地面积很大,但在两栋大厦前却显得无比娇小。

“要去敲门吗?”

虽然我确实有些在意她,但是我却对她一无所知,在这种情况下还无谓地上前敲门那才是真正的粗大条。

我虽这么想,但于晓峰本身就是粗大条的人。在我还在犹豫的时候便已经上前敲响了空荡的大门。我不知为何心跳加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然而寂静的泊油路上仅有空荡的敲门声无处安放。

“似乎没人。”

听到这个结果,我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或许是我们找错地方了。”

“应该没有错,你看。”于晓峰指了指右侧墙面上的房号,这的的确确和住址信息上的一样。

“那大概是恰巧出去了。”

“我们在这等?”

“这个……不用了吧……”说实话我有些后悔跟着于晓峰来到这里。

“从窗户看一看吧。”说着于晓峰便打算到另一侧的窗户边上向里面探。

“这样不太好吧。”万一被当做可疑分子就完蛋了,最近入室抢劫的事件发生得比较频繁,据说同班的同学就有被入室抢劫的经历。

“咦?这里面……”

“怎么了……”

听到于晓峰的语气有所变化,我不知为何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但这一带似乎处于真空期,视线之内根本见不到其他人。

“你过来看。”

趴蝮在窗口的于晓峰拼命朝我招手,我觉得他这么做反倒让我们更像是小偷。

但愿周围没有人看见吧。

“你看。”

虽然光线有些暗,但依旧能看清房间内的情况。

虽然家具齐全,该有的桌子、椅子、床和柜子都有,但那看上去并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甚至窗户的缝隙当中也堆积着大量的灰尘,仿佛是在强调这间房间许久没有人住了一般。

“难道真的走错了?可不应该啊,这附近也就只有这栋房子。”

“或许只是单纯的多了一间空房吧。”这么说的同时,我的脑海里却闪过了另一种可能。

“会不会是谁消失了?”

“……我觉得你没有女朋友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啊?”于晓峰显然没有理解我刚才的调侃,事实上我说的笑话也基本都是冷笑话,尽管我的本意往往是逗笑大家,但不知为何总是会冷场。

我想人的有些缺点大概是天生的吧。

“我们回去吧。”

“就这样回去了?可是我们还没有见到文曼诗不是吗?”

我真希望于晓峰粗大条的天生性格能够改掉。

“我先回去了。”

“咦?啊?等等,不是说好要见到文曼诗吗?”

“我才没有说过。”

“可是……”

“闭嘴。”

我已经不太想继续探究下去了,这种心情大概和那群不愿去思考自己身边究竟消失了什么的人是一样的。我不希望我的生活中忽然出现什么明明我应该认识,却完全不认识的人。

没有再去理会于晓峰,我骑上脚踏车便朝着家的方向前进。这么做或许不太好,但于晓峰并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或者说他在意也没关系,因为我不在意。

从无人的街道到逐渐失去生气的十字路口,我已经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满为患的十字路口竟逐渐变得空旷起来,那繁华热闹的景色不知存于多少年前的记忆当中,当我试图去翻找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停下。

因为我在害怕,害怕当我去探寻记忆的真相后,所得之的是自己不愿接受的结果。

在红绿灯亮起之后,我用力踩下踏板,从自行车道转至人行道,然后进入河堤岸边的小道上。

轻风吹拂,沿着小道刮来的轻风带着沙沙的声响拂过肌肤,让我还带有一丝压抑的心情一瞬得到了释放。轻风拂过河面,荡起阵阵涟漪。半路,我按下刹车,将脚踏车停在路旁,然后翻过围栏,从河堤岸下去。

夕阳从河流的尽头一路倾洒过来,为这清澈的河面洒下了一层金纱。

如果我的相机没有掉进水里的话,我依旧会选择在这个地方以这个角度拍摄一张夕阳的照片。

这几乎是我每天都会做的一种习惯,至于这个习惯是怎么养成的,以及我为什么喜欢摄影,我则一概不知。就像这个世界是从何时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的一般,也或许有关过去的记忆因某人消失而被连同擦去了吧。

河堤岸的边上,还立着一块大大的纸板,我不清楚那是做什么的,因为它放在那显然有些突兀,它成为了这完美景色中的一抹黑点。如果换做是平常,我或许会将它扔掉,但我没有了相机,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况且我也不知道要将这块纸板扔到哪去,这附近并没有垃圾桶。

正当我打算离开时,一阵比刚才明显要大上一倍的风沿着湖面刮了过来,那块纸板也迎风而倒,露出了我所熟悉的校服。

因为太过惊讶,导致我一时没有缓过神来,对方也显然有些惊讶,我们的视线碰撞在一起,良久都没有反应。

“啊……”

率先发出狼狈的声音的是我。

我不明白为什么两个奇怪的……我是说……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们两个,因为我总感觉她们在一起是件很奇怪且难以想到的事情,就像是不应该出现在同一个镜框当中的景物。

四目相对的片刻,她忽然扭过头去,像是看见了不想看见的东西似的,忽然站了起来。刚刚还趴蝮在她大腿上睡觉的斑鱼猫一下子被惊醒,我正打算发出声音,但对方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迅速将地上的书塞回了书包,然后背起书包便加快了脚步离开。

我没想到自己会被如此明显地表露出厌恶,难道是那天撞到她的缘故吗?

斑鱼猫似乎和我一样有些错愕,直到我不小心发出动静,它才将目光从她的背影中收回,转头看向我。

“小斑~过来~”

我试图用妹妹呼叫它的方式将斑鱼猫呼唤到我的身边,但它却忽然瞪着我,身上的毛像是发生了静电般竖起来,嘴里发出刺耳的呲呲声,这是我第一次得知它还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我被它的样子吓了一跳,但好在它并没有打算攻击我,而是呲呲地瞪着我好一会,又突然听到了什么般扭过头去,身上的毛也一下子恢复原样。它张开双翼,猛地拍起翅膀,卷起一阵青草味的狂风逐渐远去。

我将目光从远去的斑鱼猫身上移开,视线的边缘处忽然冒出一块违和的颜色。被风掀翻的纸板下面似乎还压着什么。

我掀开纸板,一本白色封面的笔记本出现在视线当中。

这个笔记本的封面上,有一只猫脚印,那大概是斑鱼猫不小心踩上去的。

强烈的好奇和诧异使我不禁翻开笔记本,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既陌生,却又感到莫名熟悉的名字。

文曼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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