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啦,下雨啦。”几个毛头小子托着书本盖在自己头上,大喊着快步跑去。
他们那样是挡不住雨的,雨最终还是会打下来,弄湿他们的衣裳,因为这雨下得未免也太大了。
“又下雨啊……”伤心语从餐馆里下班,望着屋外的滂沱大雨不禁发愁,“我被子还没收呢。”
雨滴啪嗒啪嗒地打在地上,不时飞溅起一个又一个细小的水花。
伤心语小时候很喜欢下雨,特别是放假的时候。躺在屋子里头,裹着被子,打开电视放《洛洛历险记》,《哆啦A梦》之类,听着窗子外的雨打落叶,混夹着老式风扇的嗡嗡声,美美的过完一整个假期。
可惜都是过去了,自从父母走后,那种美好就一去不复返了。
当自己成为养家糊口的人后,伤心语便不怎么喜欢下雨了。
下雨有时会影响工作,也会让洗好的衣服干不了,有一股霉味。自己那么穷,衣服都是手搓的,哪来的烘干机一说。
还没到下班时间,他是请假出来的。因为今天是周五,初中放学的日子,自己要接伤莫寒那小子回家。
伤心语本可以像往常下雨一样,打着伞冲出去,但他此刻却愣在原地没有动弹。
倒霉的伤心语发现他的伞被别人偷了。
“造孽啊,穷鬼的伞你都偷……”
放伞的篮子里还有两把伞,都不是他的,伤心语有点手痒。
对于他这种父母早逝,初中都没读完就跑出去打黑工的人来说,教养是没有的。
反正这个社会一直对他拳打脚踢的,他也不在意对别人这么做。
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伤心语的手已鬼使神差地探了出去,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清凉的伞干。然而,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像铁钳般箍住了他的手腕。
他仓惶回头。
撞入眼帘的,是一张过分俊美的脸。屋檐落下来的雨水打湿了他鸦羽般的鬓角,几缕湿发贴在白玉似的额角,更衬得那双眼睛清亮如寒潭,此刻正沉静无波地看着他,带着一丝审视。
“这是我的伞。”声音不高,却穿透了雨幕,让伤心语顿时愣在原地。
有这么巧的事儿吗?自己第一次当贼就被抓了个现行!
尴尬瞬间烧红了伤心语的耳根。
“哎哟,您瞧这事儿闹得!”他干笑两声,声音有些发飘,“眼神不好,拿错了!旁边那把,旁边那把才是我的……”另一只自由的手急急伸向旁边那把印着白花的蓝伞。
“那把是我妹妹的。”男人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目光也阴沉地锁着他。
原本就低沉的氛围顿时冷了下去。
不是吧………伤心语欲哭无泪,只能在内心里向天空竖起中指鄙视他老人家。
娘希匹,至于吗?!我犯啥错了,这么倒霉!
伤心语用了好大劲才将手腕从那看似随意实则牢固的钳子中脱出。
他缩了缩脖子,浑身都有些不自在,所有的戾气在对方清冷的目光下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腹的窘迫和怂包本质:“……对不住,我的伞刚被人顺走了……”
男人好看的眉毛轻轻一挑:“所以,你就能顺走别人的?”
“……不能。”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吞没。
“气象台说,这雨再有半个钟点就歇了。”男人打量着他湿透的肩头,“你急什么?”
“天气预报哪能全信?”伤心语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焦灼,“我还得赶去二中接我弟放学,周五了。”
“你有弟弟在读书?”男人紧锁的眉头似乎松动了一丝微澜。
“嗯,”伤心语无意识地抠了抠后脑勺,“初一,就在二中。”
男人眼底有什么情绪飞快掠过,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又相似的画面。他终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手臂一扬,把那把印着白花的蓝伞扔给了伤心语。
“这……这不是你妹妹的……” 伤心语抱着那伞,有些无措。
“够大了,我和她撑一把就好。”男人语气平淡,目光投向雨幕深处,“我也要去接她放学。”
“啊?这么巧!” 伤心语眼睛一亮,“你妹妹也在二中?”
“一中。”男人淡淡吐出两个字,转身便没入了斜织的雨帘,方向与二中截然相反。雨水很快模糊了他挺拔的背影。
“哎!那啥……谢了!” 伤心语冲着那背影高喊,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单薄,“你叫啥名字啊?改天我把伞给你送回去!”
“蓝玉飞——”
声音被连绵的雨声温柔地包裹,揉碎,最终消散在蒙蒙的水汽里,再也听不真切,只留下一个名字的余韵在潮湿的空气里轻轻回荡。
伤心语抱着那柄不属于自己却带着微温的伞,站在檐下,望着蓝玉飞消失的方向,自嘲般笑了笑。
他打起伞,快步走向二中。
街道上行人很少,这么大的雨,大多数都是开车的,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街道很吵,喇叭声响个不停。唯有雨帘如丝,无声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