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你在这个世界上害怕的时候,是会下意识地抱住什么东西的。
譬如下坠的时候,人会本能的张开四肢,是想抓住什么,也是想寻求安全感。
破旧的囚笼里堆满杂草,生锈的栏杆混杂着雨水,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充斥着整个空间。
幽兰哀跪坐在地上,以一种袋鼠妈妈装小袋鼠的模样抱着卡慕。
她双眼呆滞无光,死气沉沉地耷拉着脑袋,毫无生气,毫无动作。
周围看守的人正开心的打着牌,他们有说有笑地扔着卡片,时不时拍拍大腿,或是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来,像是想把什么东西震住。
幽兰哀先前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和弟弟被关进去了这个黑屋子,她很害怕,当时的她还不懂如何把情绪藏着,一股脑的抓住铁栏杆放声大喊,想让守卫把自己放出去,她和弟弟要回家,要回去找爸爸。
“爸爸?你找哪个爸爸啊?”守卫露出邪笑,张开那仿佛能吞下人的大嘴,将事实一口一口吐在幽兰哀身上。
“你亲爹不要你啦臭小鬼,你亲爹把你扔到乡下一个人快活去了,不想要你了!现在把你养大的野爹为了活命把你交出来了,知道么?”
他隔着栏杆,用隔着手套的手拍了拍幽兰哀黑漆漆的脸。
“你那亲爹犯了重罪,叛国罪呀,要连坐的呀,你就等死吧,没人救得了你,哈哈哈哈哈哈。”
他说了很多,双眼瞪大,那布满血丝的瞳孔此刻炯炯有神地盯着幽兰哀,想看看她的反应。
果不其然,小小的幽兰哀听到这话,顿时瘫软在地,没有一丝力气抬头去看那个守卫。
小孩没有自己的主见,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从前那幸福的回忆也被她忘的一干二净,那是演戏啊,一个演出来的家庭。
前一天她还去镇上帮“父亲”搬木头,父亲一边看着自己笑,一边雕刻着客人需要的木床,那一片祥和竟然是演出来的……
昏迷前“父亲”的那一串话,像是一把利刃,一刀一刀捅进那千疮百孔的心。
他不要我啦……
这个念头一但冒出,便再也止不住的发芽,从幽兰哀的脑袋里蔓延到全身。
她哭了起来,泪水哗啦啦地落下,幽兰哀的表情不可避免的失控,她用小手挡住自己的脸,掐着自己的眼皮,不想让泪水流下来。
可是哭声是堵不住的,那因苦涩而涨红的脸也藏不住。
守卫笑的前俯后仰,说了几句更加刺激幽兰哀的话便转身跟守卫继续打牌去了,在他看来,欺负小孩简直太有意思了,尤其是罪人的孩子。
幽兰哀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其中一个守卫好像很嫌弃自己的哭声,打开铁门把自己打了一顿。
可是那个人越打幽兰哀,她就感觉越疼,疼痛感让幽兰哀哭的更大声了。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可自己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人在绝望的时候是会哭爹喊娘的,可幽兰哀被爹卖了,没法喊爹,打小没见过自己的母亲,没法喊娘。
守卫一脚一脚踹在自己身上,似在泄愤,似在控诉。
成年人的力道,一个小姑娘怎么承受得起?
她伸手向上抓着,想握住什么东西。可惜她抓了一把空气。
“咔嚓”
她只听到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眼前一昏,什么也看不见了。
之后,她换了牢房,和卡慕一起被关到了一间更大的黑屋子里,守卫也换了人。
但她学乖了,这次幽兰哀只敢一个人呜呜呜的小声哭着,尽量不吵到任何一个人。
慢慢的,她哭累了,不是她那受伤的心被抚平了,而是麻木了,她感受不到自己是不是很伤心了。
她这才注意到卡慕,那个体型比姐姐更瘦小的弟弟,正大着眼看着幽兰哀。他没有哭,只是伸出了手,又慢慢缩回去。
他想安慰姐姐,却不知道以何种方式。
“姐姐……”卡慕的声音幽幽的响起,“别哭啦,你哭,我也好难受。”
幽兰哀抬起了脑袋,露出红肿的眼睛盯着卡慕。
半响她才回话,像是想通了什么。
“嗯……”
她轻轻嗯了一声,张口双手,示意卡慕到自己的怀里。
卡慕乖乖的凑了上去,幽兰哀这才感觉到自己抓住了什么东西,那是她现在唯一有的东西了。
处刑日定在了三天后,三天后,无论那个男人来不来,自己和弟弟都得去死。
牢房里的臭味依旧,苍蝇四处飞着,嗡嗡嗡的吵着。
“姐姐。”
“嗯……”
“咱们会死吗?”
“……”
“……”
“不会的,有姐姐在呢,谁也伤害不了你。”幽兰哀打着自己绝对做不到的包票,“谁敢伤害你,姐姐就咬死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