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染红一片天,工地里的出租屋的厨房里。窗户开着,但吹进来的风也是黏糊糊的热风,带着楼下小吃摊劣质油烟的腻味和隐约的臭味。隔壁夫妻的吵闹声和小孩的哭喊声隔着一层薄薄的水泥板墙传过来。
女人身上是一件洗得领口都松垮变形的旧T恤,沾着点油渍。她正把面条从锅里捞出来,热气熏得她额头冒汗,几缕头发黏在皮肤上。男人光着膀子,坐在塑料凳子上埋头刷手机短视频,外放的声音很吵。
女人把面碗放在他面前的小折叠桌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她没坐下,就靠在油腻的冰箱门上,看着男人开始稀里呼噜地吃面。
她声音不高,被周围的嘈杂压着,带着一种疲惫的沙哑。
“刚才……楼下小卖部的刘姐跟我说,看见你上周五晚上,跟个女的在街口那家奶茶店……挺亲热的。”
男人吃面的动作停了一下,没抬头,含糊地“嗯”了一声,然后又继续吃,声音更大,好像这样就能把她的声音盖过去。
女人等了一会儿,空气里只有他吸溜面条的声音和隔壁的吵闹。
“咱别这样,行不?”她的声音有点发颤,但还是努力压着,“这日子是没啥劲,这破地方也糟心,但我……我没别的地方去。咱俩就这么烂锅配烂盖地过着,行不行?你别出去搞那些……让人看笑话。”
男人终于抬起头,嘴角还沾着点酱汁,眉头皱着,很不耐烦:“你又听那些长舌妇瞎咧咧什么?没事找事是吧?吃个面都不安生。”
“你是不是嫌弃我老了,嫌我丑了?”
男人的沉默似乎回答了她的问题。
“你为我想想啊?不行的话想想咱们的孩子啊?”
男人心里一紧,随后一脸怒色的瞪着女人,仿佛她吵到了自己在这里看手机。
女人看着他,眼神里那点微弱的希望像快烧尽的蜡烛头,晃了一下,灭了。她没哭没闹,只是整个人像被抽掉了什么东西,猛地矮了下去。
她不再看他,转身慢慢拧开水龙头,水哗哗地流,她开始洗那口空锅,背对着他。
她当然没胃口吃饭,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太压抑了。
水流声里,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再是商量,也不是哀求,就是一句飘在闷热空气里的话,说给她自己听。
“算了……当我没说。你爱咋样咋样吧。”
女人在装做不在乎,其实她内心里可在乎了。
她继续刷着锅,锅底糊了点面,她用钢丝球用力地蹭,发出刺啦刺啦的噪音,掩盖掉了一切。
窗外的喧嚣,隔壁的哭闹,男人吃面的声音,好像都离她很远很远了。
她只是盯着那口破锅,一下,一下,用力地蹭着,直到再也蹭不出一点声响。
“咔嚓”
男人又拿出烟抽了起来,小小的出租屋里烟雾缭绕,本来都几十年了,女人也该习惯这令人胸口发闷的味道,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味道格外清晰。
“孩子还在屋子里,不是叫你别抽了吗?”
女人不知道哪里来的怒火,这团火一直从心烧到四肢,她眼神凶狠的回头瞪着男人,说着平时绝对不会说的话。
“你女儿在学校!我想怎么抽就怎么抽!”
“老娘叫你别抽了!”
她把铁锅扔了过去,砸的很准,男人顿时觉得眼前一热,随后痛觉缓缓传来。
男人本想怼回去,却看到了女人流着血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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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大家收看今日的热点时报,我是主持人李响。”
…………
“哎呀你不知道现场有多惨,那男人死的……,哎约喂,腿都被缝在一起了。”
…………
“可是听说呀,他这是出了轨遭到报应了。”
蓝灵曦一边听着手机里的新闻,一边坐在大街上的小吃摊前吃着冰粉。
她是一个人来的,同学有事情爽了约,自己的老哥也有自己的事,据说在照顾一位朋友。
索性就买碗冰粉吃了快点回家啰,谁知道一个二个都不来呀。
“小妹妹,你看看我有多少岁啊?”一声清甜的声音传来,蓝灵曦回头望去,是一位容色极其俊美的大姐姐。
什么?这是街头采访吗?她好像有在手机上刷到过。
面前的漂亮女人看起来就只比自己大了一点点,如果说是礼貌回答的话……就说跟自己一样吧!
“17岁!”
女人听到这话,眼前闪过欣喜,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笑盈盈地走到了下一桌去。
蓝灵曦看着离去的女人,额头上露出黑线,搞什么呀,没有那种二选一的礼物吗?你不应该这样回答吗:“小妹妹嘴真甜,姐姐这里有一百块和神秘礼包,你要选哪个呢?”
女人已经走到了下一桌,蓝灵曦也吃完了准备收拾桌子上的东西然后回家。
“小弟弟,你看看我有多少岁啊?”
“大婶,您看起来真有活力!”
雄浑有力的声音响彻整条街,蓝灵曦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回答的男人。
女人显然没反应过来,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没有什么不对,于是又问道:“你再看看我有多少岁?”
“48岁!”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是谁呀?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还年轻啊!我还漂亮啊!”
男人正是伤莫寒,他疑惑的看着眼前明明满是皱纹的女子,不解的说:“可是不管怎么看,你都绝对有四十……”
话未结束,女人一脚踢飞桌子,哭闹的用手抓着自己的脸,那旁人看来漂亮无比的脸顿时被抓的稀巴烂,那是让人惊叹的力气。
“你们男人都是杂碎,杂碎!给我去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人的背后溢出无数白丝,随后白丝迅速包裹起她的身体,它们不断缠绕,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