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蒂娅抬起手腕，一只带有划痕的玫瑰色机械表上，白色的时针指向了漂亮的花体字“11”，黑色的分针已经要与“12”重合。
“帝国绝对不能答应希曼人的要求！他们对帝国的一切都垂涎三尺，就像是饿狼渴望鲜肉一样饥渴，要是这次答应了他们，以后他们就会提出更加过分的要求！”
“戴尔弗尼议员，请问您还有更好的办法来补上这一年的欠款吗？”
“弗伦纳主教，只要你们在每个圣祭日……”
克劳蒂娅看着秒针一格一格走向分针，“咔哒”一声，两者重合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议会堂里的时钟发出了悠远沉闷的钟声——
“铛——”
没有人会在这时候选择陈述自己睿智的观点，那无异于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于是嘈杂的议会堂里迎来了片刻的安宁，穿正装的议员和穿长袍的神甫一齐安静下来，在心里思索着刚刚的发言是否尽善尽美，种种尖锐辛辣的话语在心头酝酿，叹息自己刚刚怎么没想到这么多。
可惜没机会了，至少今天没有机会了。
克劳蒂娅站起身，在宛如斗兽场一般阶梯式的议会堂里，她的位置十分醒目，与她同在一排的席位只有十几个，而她是今天唯一一个坐在这里的人。
议员和神甫们投来的目光足以让任何底气不足的人步履维艰，但这对于克劳蒂娅·安洁丽娜来说，只是些许微风。
“铛——”
钟声还未停止，克劳蒂娅冷峻而清晰的声音依旧传到了每一位在场之人的耳中，她对着这些人说道：
“诸位，时间结束了。散会吧。”
紧接着，克劳蒂娅就踏着回荡的钟声，径直走出了议会堂。
“铛——”
随着第十一声钟鸣缓缓消散，人们面面相觑，纷纷猜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克劳蒂娅·安洁丽娜这位公爵匆忙离场，她甚至没等到钟声停止就离开了。这对一位贵族而言可不算什么高雅的行为。
眼见议会又要乱成一锅粥，一位原本坐在克劳蒂娅身后的女人立刻站起身走到演讲台上，她手里抓着一个记事本，对着黄铜色的机械扩音器说道：
“诸位议员，安洁丽娜女士已经对今晚的议题内容下达了判断，接下来由我代为转述，还请各位稍安勿躁。”
……
走出议会堂，克劳蒂娅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她其实不用看一眼都能把秒针转动的声音尽收于耳。
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马德林十一月份的夜晚仍旧灯火通明，这里的人似乎感觉不到冬日的寒冷，十一点的钟声敲响，一片雪花飞旋着从天空落下，恰巧贴在了克劳蒂娅的腕表上，很快便化成了一滴清澈透明的水珠。
一名银发妇人恭敬地站在安洁丽娜家族的马车旁，如果用“老妇人”来形容她，恐怕不会得到大多数人的同意，但温蒂女士确实已经年纪不小了。
至于她到底多少岁？
哦——
女人在某个时刻以后，年龄就是一个秘密，还是不要轻易窥探为妙。
“克劳蒂娅女士，恐怕今晚您又得住在皇宫里了。”
克劳蒂娅仔细地擦去腕表上的水珠，从温蒂身旁走过，坐进马车里。
“不，温蒂。今晚回家。”
温蒂坐在车前抓起缰绳，说道：
“女士，女皇送来的信件我放在桌上了，虽然我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但我猜测那里一定有相当紧急的信息。毕竟哪有什么信件会让一位大臣亲自来送呢？”
过了一会儿，路面上已经铺了一层细盐似的积雪。
“调头，去皇宫。”
温蒂听到克劳蒂娅女士的声音，操纵着马车掉了个头，好在现在街上马车不多，很快便转了过来。
克劳蒂娅凝视着手腕上的机械表，那是儿子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是他在年仅八岁的时候亲手制作的礼物。
可现在，她这个母亲，就要缺席他的十六岁生日了。
克劳蒂娅看着窗外，橘黄色的灯光中，雪花像黑点一样落下。她隐约听到了一声叹息。
“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