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蒂娅在风雪中缓缓落下，漫天的大雪落在她身后纯白的羽翼上，立刻便被蒸发殆尽，不得靠近分毫。
站在道路两旁的仆人们恭敬地低着头，不敢直视这无上的荣光。
脚踏实地之后，那如梦似幻的羽翼缓缓收拢，这一幕恰好被出门迎接的莱茵斯特看到，他两眼一亮，立刻朝着母亲跑去。
克劳蒂娅看到这一幕，也不禁微微勾起嘴角，只不过这弧度恐怕只有她身边最亲近的人才能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
“母亲大人——”
克劳蒂娅微微抬起手臂，说道：
“莱茵斯特，你……”
“刚刚那就是神姬武装吗？能不能让我摸一下？要是不能的话，让我看看也行！”
男孩像一阵风从克劳蒂娅的身旁穿过，他的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看向母亲披在肩膀上的铠甲。
“这就是神姬武装吗？妈妈，我可以摸一下吗？”
莱茵斯特眼中只有那刻画着天使羽翼的肩甲，它既不像拍卖会上的艺术品一样光彩夺目，也不像骑士的全身甲一样厚重闪耀。
神姬武装每一件都来之不易，尤其是当帝国颁布限制令以后，民间私藏武装便成了重罪。
克劳蒂娅向来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爵，不知是不是巧合，在莱茵斯特表现出对武装有着浓厚的兴趣那一天以后，家里就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件武装了。
那已经是莱茵斯特五岁时的事情，他现在早就忘了。
“莱茵斯特，你又忘记礼仪了？”
“啊，母亲大人，请原谅我的失礼。”莱茵斯特连忙说道，“是我见到您太开心了，以至于忘了行礼，还请您不要在意。”
莱茵斯特的礼仪让一向严格的克劳蒂娅也无可指摘，鹅毛般的大雪缓缓落在他消瘦的肩头，克劳蒂娅脱下厚重的外套披在儿子的身上。
“天气这么冷，你父亲也不知道给多穿点衣裳？”
“嘿！亲爱的，你怎么一回来就试图调拨我和莱茵的关系？要知道就在刚才我们还坐在温暖的壁炉前畅谈，要不是他听到你回来而太过兴奋，怎么能连外套都顾不上穿就直接跑出来？”
唐俊虎靠在门口，操着一口标准地让乡巴佬无地自容的帝都口音，走向克劳蒂娅和莱茵斯特。
这个男人自带着一种春风化雨的奇妙气场，他拉起克劳蒂娅的手，搂住莱茵斯特的肩膀，一边拉着他们走向敞开的大门，一边对克劳蒂娅说道：
“我和莱茵就等你回来了，我说他先许个愿，不然过了十二点就不灵了，你猜猜他说了什么？”
“父亲！”
莱茵斯特有些恼火地瞪着唐俊虎，可惜没什么用，这个男人的脸皮修炼已经臻至化境，想必就连希曼人的火炮也不能破防。
克劳蒂娅不理他，直接对莱茵斯特问道：“莱茵，你说什么了？”
莱茵斯特支支吾吾地说道：“我说……许愿妈妈能早点回来。”
克劳蒂娅笑了起来，她在莱茵斯特惊讶的目光中摘下肩甲，递到他的面前。
“莱茵，只限今晚，你可以好好看看它。”
莱茵激动地从母亲手中接过肩甲，它神秘，轻盈，美丽，让莱茵刚刚因为害羞而泛起红晕的脸颊又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
“真的吗？妈妈！太好了！这就是我最棒的生日礼物！”
唐俊虎与克劳蒂娅相视而笑，多日未见的两人也有很多话等待着倾诉。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莱茵斯特恋恋不舍地与母亲告别，克劳蒂娅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吻，随后叮嘱道：
“就算是遇到很开心的事情，也要保证好睡眠，今晚可不要太晚休息，好吗？”
“嗯，我记住了，妈妈。”
唐俊虎看着莱茵开心地捧着肩甲离去，无奈地笑了笑。
“你笑什么，亲，爱，的？”
“哈哈，没什么，没什么。”
见到儿子不在身边就立刻变了一副模样的克劳蒂娅，唐俊虎立刻拉起妻子的手。
这是必要的保护，就像拉着狮子的手掌，起码能在攻击到来之前有个心里准备。
“说起来，我真没想到你会把武装给莱茵研究，毕竟你一向很反对他接触这些东西。”
克劳蒂娅白了他一眼，嗔怒道：“那你呢？明知道我的想法，却还是把你那些东西教给他了？”
唐俊虎耸耸肩，拉着老婆的手坐在了壁炉前的沙发上，将克劳蒂娅拥入怀中。
克劳蒂娅一如既往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才将金色的秀发靠在丈夫的肩头，一起看着耀眼的火光。
“我家里那边的传统是男子当家做主，莱茵是我们的孩子，他不应该被当做一个花瓶来培养。”
克劳蒂娅反驳道：
“我已经给了莱茵足够的自由了，他甚至是唯一一个能和女孩在一间教室里听课的男孩。朋友们都劝我不要把可怜的莱茵斯特当做女孩来培养，她们还以为是我想让莱茵去学那些晦涩难懂的数学，物理知识。”
“唐俊虎，”她唯一学会的楚国话就是这三个字，也只有在两人独处时，她才会这样说。
“唐俊虎，你一定要让莱茵离开我吗？他才十六岁，你就一定要让他独自一人去布伦希尔德读书吗？哦，你真是个残忍的男人……”
唐俊虎抱着克劳蒂娅的腰，饱含爱意地轻轻抚摸着，他温柔地说道：
“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挂满了死于我手猎物的头颅，在你十六岁的时候，已经披上了盔甲上阵杀敌。”
“没道理我们的孩子在十六岁时，只能枯坐在家中等着被嫁给一个陌生的女人。”
“他只是个男孩……”
总说大楚的人们太过守旧，其实哪里的人都一样。
“克劳蒂娅，你不能因为他是一个男孩就下意识认为他需要保护，在大楚，男人才是顶梁柱。哪怕在希曼，也已经开始重视男人的作用，帝国的惨败还没能让你看清吗？”
“克劳蒂娅？克劳蒂娅？”
男人温柔地亲吻了在他怀中睡熟的妻子，粗糙的手指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水，随后将克劳蒂娅抱起离开了温暖的壁炉。
很快就有仆人走来，将这里收拾得干净整洁。
待一切都安静之后，唯有二楼上一间向阳的卧室还亮着橘黄色灯光。
不用说，那正是莱茵斯特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