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气煞人也!
谭十明怒了。
他恼怒的不仅是对方口中连珠炮似的诛心之言,更是那如同儿戏一般破罐子破摔的招数。
就像扎着小辫的稚童宣泄心中不满向大人投出的石子。
谭十明感觉自己被气笑了。
亏他还稍微认真对待,真以为敢应战的安林有什么扭转乾坤的强大底牌。
如果这就是你那不切实际的希望,就看我一印将它破灭。
“搬山印。”
谭十明催动法宝,褐黄的灵气鼓荡,吹起衣袍,弓步向前,双手捏印诀,一块黄玉玺印膨胀,仿佛石狮拦在前方。
指印一变,转守为攻,他放弃自己擅长的防守,将搬山印迎着丹炉向前顶出,欲以搬山之力硬撼玄铁。
两种法器刚一相抵,谭十明脸上的笑容越发讥讽。
来自搬山印传来的感觉就像是石头打入了棉花,轻飘飘的,虽有阻力,但只要再加几分力道,结局就会摧枯拉朽。
安林估摸着时间,打了个响指。
三足鼎式的丹炉表面裂开一道缝隙,金属的哀鸣声中,有令人心悸的高热迸发,喷射出无与伦比的毁灭之光。
爆炸声势惊人,比斗却结束的无声无息。
观赛的人已然看傻了眼,纷纷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他们听说过炸炉的危险性,却没想到这个危险程度能危及生命。
“丹修真不容易啊。”有人感慨道。
很快,就有人附和说道:“是啊,光是入门要背熟的草药灵兽篇章便有一人多高,更别提之后进阶,还是我们沉剑峰好…”
“剑修?批修,穷鬼闭嘴。”
张鼎死死盯着场中已然化作破片手雷的丹炉,心中算计着刚刚灵力波动的强度,片刻,她认命的靠在椅背上。
莫名的,心中没有多少惊讶。
是了,在安林找上她时,她自己就早有预料,只是没亲眼见证,一直抱着侥幸而已。
说来也怪,她相信安林炼丹能破坏自己造的炉子,却从未想象安林能战胜谭十明的画面。
境界的差距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弥补的,尽管炼气期的差距还没到天差地别那般的恐怖天堑。
场中,烟雾逐渐散去,一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人影抱着受伤的胳膊缓慢挪动身躯。
“可别得意,我承认你这口炉子很厉害,措不及防之下能将我重伤,但接下来呢,你拿什么来把我打倒?”
谭十明拼着一身重伤,不甘的调动灵气,要催动搬山印,一招毙敌。
张鼎摇头,暗道果然,那头金发上的小锤跟着摇晃。
她就知道,谭十明没那么容易退败,只要抗下这致命的一击,身为炼气三阶的安林就再难有能对他产生威胁的攻击。
炸炉是别出心裁的一招,但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准备时间太长。
虽然不知道那谭十明为什么要傻站着让安林准备杀招,但吃过亏的谭十明肯定不会再给他时间。
输定了。
张鼎看着身边轻轻松松,好似真能补回一点成本的陈露暗自叹气。
不知道再输二十灵石这铁公鸡会不会道心崩溃,自己是否要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
场中,安林一击未成,眼见拖着重伤之躯向自己奔来的谭十明他也不躲,仍立在原处。
他忍不住啧啧作声,嘲讽道:
“师兄不是说让我三招么,这才一招,便不做数了啊。”
“希望你等下也能这么牙尖嘴利。”
有一座山丘大小的搬山印云气缭绕,如天星坠落,边缘流火。
“师兄别光顾头不顾腚啊,可要小心后面。”
安林拇指与中指相扣,装作一副还有所准备的姿态。
被他一说,谭十明脚步果然放缓,心惊的向后望去,却见废墟一片,狼藉满地,丹炉铁渣,未有可疑之处。
待回头时,看清安林脸上的嘲弄,他才晓得又被对方小计作弄。
“可恶,你休想再诈我。”
那方大印被他不顾一切使出,远离本体。
安林眼中嘲意更甚,口中轻吐道:“爆!”
只见原先丹炉引爆之处,又有火光冲天,带着肉眼难辨的波痕冲刷整个演武台。
安林抓的时机恰好,正是他法宝离身,无法召回的那刻。
一连几次爆破,谭十明离冲击最近,被炸的扑飞出去,摔在地上,一口黑血从喉咙涌出,浑身灵气紊乱萎靡,不省人事。
他本来就没打算诈,而是炸。
安林一拂衣袖,转身向裁判行礼:
“执事,这场比斗是否结束了?”
全场死寂无声,比之前他用丹炉炸人更为夸张。三阶越级胜过七阶修士,这可是近千年来无人能完成的壮举。
本该是值得欢呼的场面,观赛者们却是个个面露异色,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这番演武斗法,结局虽是千古难见,但这过程,实在难以让人惊叹。
“此战,安林胜。”
天空之上的执事终于反应过来,宣读结果,一边朝着今日衿萍峰当值的长老招呼道:“周老,快来救人。”
那长老身穿白袍,制服上除云纹祥鹤外,还有几株青绿叶样纹式,衣摆垂落一青铜小树,锦木生花。
面对执事的焦急,周老不慌不忙,仍闭目养神,连眼皮都未曾抬起。
“台上不就有一个丹修么,让他治。”
方才丹炉产生的震动他还有所疑虑,等后面那几声频率重叠传进耳中,周旻豁然抬头,打消了心中猜疑。
好啊,原来是你小子。
最近一月里,衿萍峰上时不时会传来一阵地鸣,起初周旻只当是地龙翻身的自然现象,便未放在心上。
直到他心血来潮,准备炼制一炉灵丹时,被这持续不断,又没有规律的鸣动扰乱心神,他才忍不住去探查了一下地脉。
可表面上看地脉未有异常,若要再向深处,便会触及宗门阵法,需得长老一齐议事之后才能行动。
周旻嫌麻烦,便躲到演武台来当值。
却没想会在这里听到那吵了他一个月的鸣动声响。
这混账小辈,好好的炼丹大道不学,尽琢磨些在筑铭峰都是旁门左道的火器炼法。
待回衿萍峰中,自己若不给他布置几个月的考核项目把这颗歪心纠正回来他就不姓周。
“那个,周老,我没记错的话,他还只是个外门的普通弟子。”
“嗯?普通弟子,”周旻睁眼,抚着胡须,眉头微蹙:
“我见他控火之术娴熟,投药时机准确,除了一些离经叛道的怪思,连一般衿萍峰的弟子都比不过他,怎会还是普通弟子?”
“这…”执事沉吟。
您一个衿萍峰的长老都不知道,反过来问我,我又问谁去?
执事心中腹诽,看了眼地上被忽略的败者,这才想起来,连忙道:“周老先别管其他,快医好伤者,再不治恐怕就回天乏术了。”
“聒噪,”周旻斜瞟了一眼地上的谭十明,“再放半个时辰都救得回来,急什么,等我先问问那个少年。”
“咦,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