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5 执子的两方 Placing the Piec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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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帝国第二十五区，与D帝国接壤处。时间正处长夜前仅有数小时的短暂白日。
前边境七号研究所分部，如今只能称之为遗址。
呈现高度现代化模样的大型白色建筑，尽管其内部人员已被D帝国第四方面军尽数屠戮，从外面看似乎一如往常,然而与平日里隐约传出的喧闹声形成鲜明对比的死寂与门外倒在血泊中的十几个守卫无不显示着其中已不余任何生还者。
寒风裹携着雪花吹过，仿佛是要将此地的一切都尽数掩埋；最后离开的几个身着黑色军服的士兵们则带走了这里的最后一丝生气。
直到近半小时之后，研究所的大门才传来些寒风之外的声音。因供电区被破坏而停运的自动门被自内部用蛮力拉开一条数十厘米的窄缝，而后一名亚人少女从中一跃而出，落于雪地上踉跄两步后重新站稳。
那是个面容清秀而又带着些凛然的女孩，看上去像是人类十五六岁时的模样，身材显得有些娇小。黑色的凌乱短发的上方，一对可爱的猫耳因寒风的吹拂微微抖动着，身后则有一条同样是黑色的猫尾巴。
她身着一件白色衣领的漆黑风衣，这件对她的体型而言有些偏大的风衣于她身上有如披了件斗篷一般。尽管上面染着斑驳的血迹，甚至留有几处刀痕，血迹与刀痕却魔法一般缓慢地消退着。风衣的衣领正中，系着条蔚蓝色的蝴蝶结状的缎带，风衣下方则是一件白色的衬衣。
她的下身则是一件黑色的短裙，以及一双黑白相间、染着血痕的靴子。除了那条缎带，她的着装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给人一种清爽的印象。
在她的脖子上，一个材质奇特的纸环正于其中央发出微弱的蓝色光芒。
沿着雪地走出几步之后，她忽然驻足不前，抬起头望向前方，以充满好奇的浅灰色双眸眺望着视野中的景象，很显然因她头一次看到过的宏伟景色而激动不已。
在她的眼前是一座被大雪覆盖着的都市，第二十五区。
这座都市的构造显然不同于她印象中对都市的理解，呈现出一幅现代化过头似的模样。成百上千栋用途不明的大厦披着反光的银色玻璃外衣，以仅看上去就不止百米高的柱体之形驻立于盖满白雪的街道上。
高楼之间，索道般的横杆与材质不明的半透明通道纵横交错，连同大厦侧面延伸出的平台，构成一座字面意思上的“钢铁丛林”，仅仅是如此看着就足以想象出其过去的辉煌与繁华。
——但也只是“过去”而已。覆盖于积雪下的二十五区，已经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死城”。
黑猫少女显然没有意识到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驻足于原地，一边摇晃着尾巴一边兴奋地向现实之外的某人诉说着自己的感想。
而在她的身旁，则是一个女孩的幻影。
那是一名身着白色连衣裙，留着纯白长发的少女，手上还抱着一个黑色的猫咪布偶。
而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觉她看起来是站在雪地上，实际上脚底与地面并未接触，是以稍稍离地的高度漂浮着。
但之所以不会有人注意到这点，是因为能于现实中看到她的形体的人，于这座都市中并不存在。
因而她只是一个纯白色的幻影。
此刻，她正一面听着黑猫少女的话，一面眺望着，但并非眼前的都市，而是在其上方的天空。
仿佛一条横贯整个天空的桥，灰色的“天穹”遮蔽了大半的天空，仅有一小部分露出了蔚蓝色，而太阳此刻已处在其边缘。
“——离‘长夜’开始，还有约莫四个小时……”她面无表情地轻声嘟囔着；而这句话，理所当然地未传入另一人的耳中。
沉默几秒后，她似乎是忽然感觉到了些什么，于是露出温柔的微笑，轻声说道：“孤独其实很可怕呐，X。它会让你体会到最真切的痛苦，也会夺去你的理性，让你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盲信并依赖身边的人。人们常会因此迷失方向。”
正当她如此说着时，一个蓝色的屏幕于她身前延展开来，显示着有一条来自防壁内侧的通讯正尝试着建立连接。
少女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但是——X，你不一样。你定然不会如他们所愿，成为他们手中的棋子。”她以歌唱般的轻灵声音说道，“因为我将始终陪伴着你、守望着你，直至你所行之路的尽头——这便是我向你立下的誓言。因而孤独终将与你无缘。”
说罢，她又将视线聚集到眼前的通讯连接上。
“那么……会是谁呢？在X刚离开研究所之后就急不可耐地尝试联系，如此看来的确是事先计划好的嘛……既然如此，果然会是‘他们'中的某人吗……？”她闭上双眼思索着，似乎是在回忆着些什么。
“多半会是柳泽那家伙吧，毕竟那项计划她参与得最多，她也最清楚该如何利用其成果……不过这么说来，千户也是一样的吧！虽然印象里千户不像是会为了个人目的采取行动的样子……对了，还有水原，像她那样脑子里缺根筋的家伙突然想到要把X叫出来也不奇怪。不，也有可能是非研究部的葛城那些人。呃，要真是这样的话状况多半会麻烦不少，毕竟那群外行人最不缺的就是烂点子。啊，还有还有……”白细数着那些她无法忘却的名字，虽然语气中不时夹杂着怀念与厌烦，脸上的表情却不由得放松下来。
但回忆的言语毫无征兆地中断了。她沉默几秒，露出一幅难以说是轻松的苦笑。
“还是说——小真白，你会给我一个惊喜吗？毕竟，你就是计划的提出者嘛。”说罢，她摇摇头，似乎是想抛下脑中浮现的多余想法，而后又换作一幅柔和的笑容。
“——好了，猜谜游戏到此结束，是时候揭晓答案了。”她打出一个响指，通过此前被搁置一旁的通讯连接申请。“防壁另一侧的那位，你是会以立体投影现身呢，还是说打算只通过语音来下达指令呢？嘛，就算经过变声处理我也能反向推译出是谁就是了。”
“X，有来自其他人的通讯，而且多半是将你从研究室中唤醒的人。”她以念话的方式提醒身旁的黑猫少女。
“唔、通讯？不，我身上有带类似手机的东西吗？”被称作“X”的少女歪着头，以不明所以的话回应道。
未等白对她作出解释，伴着少许杂讯造成的图像扭曲，一个看上去仅十六七岁的少女——准确来说是她的立体投影——出现于前方几米处的雪地上。
她留着一头显眼的金色齐肩长发，湛蓝色的双眸仿佛闪着充满活力的光彩，上身是一件相当朴素的白色研究服，下身则是一件风格颇为不搭的牛仔裤与白色长靴。尽管容貌上还显得有些稚嫩，但挺拔的站姿与隐约透露出的气质无不说明她已经是一次能独当一面的青年。
“——啊，终于连上啦！太好了，我还以为设备坏了呢，这可是前两年刚换过的，要是弄坏了就不好解释了。不过这么久没连上，二十五区的信号阻塞也太严重了……都是D帝国的那些人把截断烟雾当手雷一样到处乱丢，再过几年大概连自己人都要联系不上了。”说罢，她夸张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完全没注意到眼前的X因她的突然出现而吓得本能后撤两步，两只猫耳不时抖动着。
“白，这是什么？是传送装置……不，是立体投影吗？是说，她是普通的人类啊……也就是说猫耳之类的果然是改造之后的产物吗？”X轻声询问着，不过并没有得到回应。
准确来说并非白不想回应，而是她因过于惊讶甚至一时愣住了。
“啊，你好，初次见面，呃……你有名字或者代号之类的吗？如果还没有的话——”少女向X开口道。
“就叫我‘X’吧”。”X回应道，来到这里之后初次得到友善的对待似乎让地激动不已，尽管没有显露在外，这份欣喜却也传入白的心底，令她不禁露出微笑。
“——啊？呃，哦……好的，X。”少女似乎相当惊讶地回应道，“咳咳——总之，初次见面。如你所见，我是一名研究者，姑且可以算是你的素体的研发人员之一，大概……具体的说明起来会有些麻烦，不过我会为你解释清楚的。你可以叫我——”
“雪莉。”她笑着说道。
“雪莉。”白轻声重复道，“我没想到会是你……不，我应该预想到的，即便是那个整天跟在我们身后、等在实验室外面，喊着‘千户小姐、千户小姐’的小女孩，也终有一天会与她走向相同的道路。不过……”
她望向空中的“天穹”，有些怀念似地感叹道：“是啊，小雪莉也长大了，第二十五区和七号研究所也已经走向了没落……自哪时起，究竟过去了多久呢？”她的疑问淹没于X与雪莉的话语声以及皑皑白雪之中。无人能听见她的话。
“只是——”白重新将视线转向身旁的两人。
“这样一来就可以确定了，唤醒X的毫无疑问是千户。嘛，按她的性格的确不大可能主动抛头露面，虽说她的目的我是多少能猜到啦……”
“千户，还有小雪莉。我可不会让X成为你们称心如意的棋子。她会一一达成你们的期许，却也是于我为她铺设的道路上前行，因为X只能作为‘X’活下去。”
白将目光投向天空，手捧脸颊，露出一副仿佛正处热恋中少女般的陶醉神情，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因为她只能作为我的牵线人偶，在我为她准备的舞台上尽情起舞。”
“而现在，帷幕才刚刚开启呢！”
被白雪染成纯色的都市之中，无人注意到那纯白的少女幻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