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付完来自身后的追击，X回身朝向已经装好子弹正在瞄准的两人。侧身躲过朝头部飞来的子弹，举起左臂准备启动屏障挡下另一发，直到雪莉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这种型号的能量屏障很可能挡不住量产型的子弹。所以——”
‘这种话不应该早点说才对嘛！’X抱怨道，眼见子弹伴着枪口的红光喷出，以完全不像是单发火铳的威力毫无阻碍地贯穿了屏障，击穿左臂后以相当危险的距离擦过她的侧腹。若不是她及时躲开，恐怕被贯穿的就不止是手臂而已了吧。
“不，我以为这是常识来着……”雪莉委屈地解释道。是的，错的不是雪莉，而是以为她们手上的当真是印象中的单发火铳的自己。这种威力要是能把钢板整个打穿都不奇怪。
不管怎么说，现在至少几分钟的时间里有一只手没法使用也是事实。等意识到的时候，钻心的痛楚已经袭向全身，但不知道是不是曾经汲取过的灰匣子的影响，比预想中多少要缓和些，至少不至于失去意识。这就足够了。
X索性丢下两把短剑，垫步向前的同时于右手中投影长剑。正在给枪上膛的亚人显然没预料到她会如此行动，慌忙举起枪杆格挡。
下一瞬间，自X手中的剑柄延伸而出的黑色锋刃将枪杆连同她的躯体一并刺穿。刹那间大量血液从伤口处喷溅而出，将她红黑色的制服染作赤红。
几米外的另一个亚人显然被吓了一跳，虽然很快举起火枪并扣下扳机，子弹却偏离得相当严重以至于无需闪躲。
至于雪莉……她已经完全僵住了。放着不管的话大概过会儿就会缓过神来了吧。
X无奈地轻叹一声，正准备迅速解决掉下一人时，直觉的警告迫使她朝一旁闪开，躲过朝自己砍来的……这是戟吗？真是什么武器都有啊。
以长剑挡下紧随其后的匕首的刀锋，踩上向自己刺来的长枪的枪尖，以空翻躲过追击后于敌人的身后平稳落地。
——来吧。你们不是废掉了我一只手吗？一对四的话对我来说还算不上难事，即便只用一只手也一样。所以一起上吧。
雪莉没再开口之后，脑海中齿轮转动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刺耳。如此一来，便会有种自己不再是自己，而是别种存在的感觉，也能更顺畅地挥动武器了。
屈身躲过身后打来的子弹，用长剑牵制住长戟的前端，眼见执长枪的亚人朝自己突刺便侧身闪过，同时回以一记回旋踢。用不着确认踢击的效果，右手施力迫使执长戟的亚人退向一旁，抽回长剑后后撤半步以躲开下一发子弹，接着转而将剑锋指向身前双手拿着匕首、似乎颇为动摇的亚人。
尽管拿着匕首的双手还在微微颤抖，她还是鼓起了勇气，深吸一口气之后冲向X。这是会让人不禁产生疑问的有勇无谋的反击。看吧，你的同伴中也有人在高喊着制止你吧？既然如此，又何必以直面恐惧来克服胆怯呢？X打心底里感到不解。
不过，已经在这里消耗太多时间了，再继续下去的话追兵也会介入战局的，至少她并不乐见那种情况发生。
所以就速战速决吧。如此决定之后，X以剑身挡下七首，猛地施力将其弹开，收回长剑后将其转过一定弧度，而后全力向敌人劈去。
就结论而言，这一击相当之有效。自剑身处传来碾碎骨头的感觉，而视野中更是顿时化为了一片血肉模糊。说实在的，令人相当难以直视。
抹去溅到脸上的血浆，踢开上半身已分辨不出原型的遗骸，环视大厅的情况，至少从余下两人可以用惊惧形容的表情来看，她们多半已经无法构成威胁了。虽然有些对不起被当作牺牲品的亚人，不过能少造成些伤亡自然是值得庆幸。只是全身都淋满血的确不太能让人高兴得起来啊……
向前走出还没两步，一道枪声响起，擦着凭直觉提前躲开的X耳边飞过，将大厅的蓝色金属墙打出一道弹孔。
用不着专门去找，开枪者无疑是不知何时挡在大厅前的持枪亚人。她正以一反此前表现的沉着动作装上子弹，眼神却死死盯住本打算离开的X。
“我还没投降呢。我不会就这样放弃的。”她说着，一手将枪口对准X，另一手则拿起一把未染血的刀——是此前死去的亚人的武器，“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想离开这里。”
X没开口，也不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她只是任凭战斗的本能引导自己的动作，在勉强恢复的左手中投影出一把短剑。
——原来如此，是出于这个缘故吗……
亚人扣下了扳机。子弹没有打偏，不如说是准得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但X立即向前疾奔，俯下身子躲过了子弹。
意识到不会有足以换子弹的时间，亚人索性将枪整支径直朝X丢出；未料到对方会如此行动，她只能举起长剑挡下，而亚人已经趁着这一空档朝她砍来，速度比预想中还要更快一些。
——正因为如此，亚人才会是亚人。因为人性的脆弱之处，也正是人类的强之所在啊。
左手反手持剑挡下刀锋，金属碰撞的震颤沿着未完全愈合的左臂传遍全身，使她不禁皱起了脸。
回身以长剑重击其刀身，仿佛承受不住这阵力道一般，亚人后撤半步，同时挥动长刀作为牵制进攻，但被X轻松挡下了。
“X，小心她的动作——”是雪莉的声音。终于回过神来了嘛，不过时机也刚刚好。虽然她话没来得及说完，不过X也已经注意到了，不如说不得不注意到，因为那个亚人顺势屈身拿起了她此前抛出的火枪，虽说里面已经没有子弹，作为钝器也远谈不上坚韧，但对于脆弱的躯体而言已经算得上不小的威胁。
而后，在X得以闪开之前，枪身先一步击中了她的头部。
说实在的，难受得让人想吐出来，又像是差点要晕过去一般，不过还是维持了意识，毕竟亚人的身体比起以前还是人类的时候要坚韧得多。但换而言之，就是对方的力气更超乎常理。
——而这正是她们所缺少的东西。或许也是自己缺少的东西。
“我，不会允许，像你这种家伙——”少女厉声说着，来自长刀的力量甚至更重了一分。
但她的话没能说完。X第一次径直与她对上目光，而无论对方从X的眼中看到了些什么，至少她的力道仅一刹那间放松了些许。
那少女留着一头朴素的棕色中长发，头上有着一对垂下的毛绒犬耳，而她的瞳色则是相当少见的漂亮的琥珀色。此时此刻，那双眼睛正因为激烈的情感奔流而颤动着，而她紧咬着的嘴唇甚至渗出了丝血液。
“像我这种家伙……”X喃喃自语着，“为什么？凭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这样说？……不，至少有错的肯定不会是我。”
抽回长剑的同时侧身躲过劈来的长刀，回以一记重踢，对方尽管侧腹遭到直击，却仍忍着痛继续挥起长刀。X也接以一记自下而上的纵向斩击，剑与刀的锋刃再度碰撞到一起，迸发出火花与血沫。
——至少我和她们不一样。我有非得活下去不可的理由，就算是被当作疯子也没所谓，是不是人类也都一样。
将全身的力量置于剑端，尽管力气不占优势，却也顺利地弹开了长刀。下一瞬间，X迈步扑进亚人怀中，以毫厘之差避开长刀的剑刃，而后将左手的短剑深深刺入了她的颈部。
眼前的少女瞪大了双眼，同X对视着。而后，仿佛刚刚才回想起此前的胆怯一般，泪水充盈了她那琥珀色的双眸。鲜血从她嘴角涌出。
X移开了视线，只是将短剑重新拔出。左臂还没完全恢复，中弹处总觉得比战斗时还要更痛一些。
两三秒后，少女闭上了双眼，抽搐着倒在血泊之中。
X抛开长剑，任凭它化作粒子消散，继而投影出一把短剑，划开遗体的胸口，取出灰匣子。此前放过的两个亚人似乎已经从入口处逃走，所以在有追兵抵达前无需一直保持警戒。
她的灰匣子无论外观还是传入的能量，似乎都没什么特别之处。而雪莉自然不会漏听X不经意间发出的一声叹息。
“X，你还好吧？”她似乎相当担忧地问道。
这是她印象中雪莉第二次这样问。上一次是还未进入交通亭时，X那时的回答是“我没事”。
X来到大厅的出口前，感应门无声地开启，灰色的雪花伴着惨淡的阳光飘入，使她无所适从的情绪与脑海中的齿轮声一并冷却下来。
“这个嘛……我想，大概是有点累了吧。”她并非用念话，而是开口答道。
“抱歉，X。你本来没必要——”
“不，你没必要道歉，雪莉。”X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作为回应，“我只是很好奇未来会有些什么在等待着我。而且，我和一个女孩约定好了，要竭尽全力活下去。所以，接下来还得再麻烦你一段时间才行。”
雪莉闻言似乎愣了两秒，然后才答道：“啊、嗯……好的。不，不如说你才是被麻烦的一边，所以以后也请多多指教了，我也得努力帮上你的忙才行。”她说着，脸颊似乎因害羞而有些泛红。
“这样啊。”X笑着回应道，向前迈步走出大厅，又一次踏入无数空中隧道中的一条。虽说是零下四十度左右的寒风，以如今亚人的体感也只是稍有些寒冷而已。
握紧短剑，看清楚敌人的位置，俯身跨步，加速疾奔。
‘对了，雪莉。’
“怎么了？”
‘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再告诉我一些“亚人”的事吧。’她以念话说道，‘我还想了解更多关于这座都市的事。’
“好呀，毕竟平时要讲这些东西也没什么人听嘛。哈哈……”雪莉轻笑着说道，“那么，从哪里开始讲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