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考虑着要不要趁着这有些稀奇的情形再捉弄一会儿雪莉，就注意到眼前的雨蒙轻拍了下双手、挺直身子，似乎是有重要的事要说。
她接下X困惑的目光，开口道：“对了对了！我刚刚想起来还有件关于‘长夜’的事没说！”
“是指?”
“‘骤变气候’。”雨蒙神情严肃地说道，“在刚进入‘长夜’的一小段时间——通常是半小时到两小时之间，气候会产生剧烈变化，呈现出雷暴、局部飓风、腐蚀性浓雾之类的极端破坏性天气，同时一切电子信号也都会受到完全干扰而失效。”
“实质上是热量介质及其衍生物对外界环境的剧变作出反应而加剧变化的进行，使气温在短时间内大幅下降的同时引发雪崩效应，造成环境热量传递完全紊乱。”雪莉以念话解释道，“而其结果便是极端破坏性天气。就像是在满是野生动物的荒野上点燃一支火把一样，一切生物都会被惊动，整片荒野乱作一团，原理上有相似之处。我们将这一过程称作‘骤变气候’。”
“原来如此。和原子弹是同样的原理，只是引发条件是环境剧变，而链式反应则在那个‘热量介质’之间进行，没错吧?’
“……你刚才提到的‘原子弹’是什么?能替我说明一下吗?”雪莉提出如此的疑问。
‘这个是……不，就当我没说过吧。’X只是以念话如此答道。
“我明白了。这么说来，再过不久就会有相当惊人的自然灾害发生吧?”她向雨蒙开口问道，“我们像这样待在和露天没什么差别的环境里没关系吗?”
“大体上是不用担心啦。”雨蒙朝她眨眨眼，“只要别在这期间脱离队伍就行。虽然赶路多少会不太方便，但是只凭雷暴或是飓风还不至于造成伤亡。真正构成威胁的是特意挑在‘骤变气候’期间发动突袭的敌人，因为通讯被阻断、也没有办法接收指令嘛。”
说罢，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经历，她的脸色一时黯淡下来，目光也有些摇摆不定，不过很快就回到了平时那副坦率又开朗的模样。X稍加思索，还是决定不就此刨根问底。
“话说回来，既然‘骤变气候’的类型不止一种，那能不能告诉我这一次会是什么类型的天气?”
雨蒙愣了半秒，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答道：“不可能的，X前辈。‘骤变气候’的类型和时间长短凭现代科学不可预测，这是常识。在‘长夜’真正到来之前，没有人能知晓会发生什么。何况每个区域的现象和持续时间都各不相同。”
“因为‘骤变气候’是一个典型的混沌体系，偶然因素造成的影响过于巨大。”雪莉补充道，“也有不死心的学者尝试通过统计分析得出一种普适规律，当然收效甚微。如果有人能成功预测‘骤变气候’，应当足以在科学史上留名。”
“这样啊。”X边思索着边回应道。
“顺带一提。”雨蒙继续说道，“‘长夜’的持续期间也会以一定频率出现类似的现象，只是程度和规模都远不及刚进入长夜时的‘骤变气候’。”
“是嘛……” X沉吟片刻，两眼直直地盯着雨蒙。
“怎……怎么了，前辈?”雨蒙歪着头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是这样。”X答道，沉默几秒后才开口道：“我只是觉得雨蒙你知道的很多，让我吓了一跳而已。”
“欸?不、不不，没有这回事啦。”雨蒙红着脸移开目光，右手理了理头发，“这些都只能算是常识，在都市里生活一段时间后应该都会清楚了才对。”
“是这样吗?”X一边这样追问着，一边无视了雪莉“咦?为什么要这样夸她?明显是我知道的更多才对哦?”的质疑声。吵死了，我到底为什么要因为这点无关紧要的事而被你唠叨不可啊?你是小孩子吗?而且身为研究员，专业知识比普通人要多也是理所当然吧。更何况比起白你在这方面还差得远呢。
“是、是这样吧，大概。”雨蒙说着，从一旁传来其他亚人“小雨蒙，过度谦虚可不是好习惯哦！”的话音。原来还有其他人也在听啊?X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有三个猫耳少女微笑着朝她挥了挥手，她也轻轻招手作为回应。雨蒙则是闻言朝她们瞪了一眼。看上去她们关系还不错。
“而且，就算说我真的比其他人懂的稍微多一点。”雨蒙又小声补充道，“那也是多亏了师匠的教导。其实这类知识我大部分都是从师匠那里知道的。”
“‘师匠’?”X愣了一会儿，说道：“原来雨蒙还有师父呀。那个人也是归风小队’的一员吗?这次行动她也有参加吗?”
“唔，怎么说呢……”雨蒙稍稍别过头去，又换用左手轻抚着发丝，似乎还没想好应当如何说明，“师匠她呀……”
这时，右肩忽然传来的触感让X吓了一跳，差点真的从地板上跳起来。是肩膀被什么人拍了一下。接近到这个距离都没能发现，与其说是自己的反应太过迟顿，不如说是这里的氛围太让人松懈了吧?
X转过头去，那是刚刚看到的三人中的一人，留着棕色长发，笑脸盈盈的猫耳少女，身着白底青色条纹的休闲服和浅色短裙，像是周末出门同朋友逛街的女大学生。
“雨蒙的师父名叫依散，就是‘归风小队’的队长哟。在‘塔际’里也是出了名地实力高强且处事果决，貌似还有一个粉丝俱乐部?当然本人并不知情就是了。”她如此向X解释道，顺势坐到了雨蒙身旁。
“原来如此……真厉害呀。”X小声感叹道。
“青怡！”雨蒙又用那完全不具压迫感的气愤眼神瞪了那个少女一眼。“青怡”就是她的代号吧。
“有什么关系嘛，小雨蒙。我只是看你好像在犹豫的样子，就干脆来替你说明一下。”青怡说着，边摇着浅棕色的猫尾边一手轻拍雨蒙的头，结果被她支起一只手挡下来了。
“我就是不想这样提起师匠啦。”雨蒙轻叹一声，“因为哪怕师匠再厉害，我跟她比也还差得远呢。我还远远没有达到……能和那个人相提并论的程度。”
“我是觉得你没必要那样钻牛角尖啦。依散队长已经以这种方式认可并接纳了你，这就足够了。”青怡以柔和的语气应道，“况且能被队长亲自教导不也的确相当值得骄傲嘛。”
说罢，未待雨蒙作出回答，她又转而面朝X轻轻招手。
“初次见面，我是青怡，‘归风小队’队员。从这里回到塔际的这段时间里，小雨蒙就拜托你照看了。”她微笑着说道。在这个距离下观察她的着装，就能注意到她短裙下方隐约闪着寒光，大概是藏了匕首之类的武器吧，相较之下衣服上染着的几点血印都算不上显眼了。X不打算对此作出任何评价。
“唔，没问题，我会姑且留个心眼的。还有，你可以叫我‘X’。”
“不对吧?‘拜托你照看了’是什么意思啊?我再怎么说也是精英成员，还不至于要仰赖前辈来保护吧?而且X前辈你也别一本正经地回答嘛！”雨蒙插话吐嘈道。
——只是顺着气氛就回答了而已。不过，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于雨蒙的确不是能让人放下心来的类型。只是这种话要是当着她的面说出口的话，她没准会闹脾气。
不知道青怡是不是看穿了X的想法，她苦笑着耸耸肩，相应地X则点点头，而雨蒙则是疑惑地观望着两人的互动。
“啊——对了对了。”青怡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书签状仪器，手指一划，拉起投影出的屏幕。“差不多到时间了。”
“什么时间?休整时间结束了吗?”雨蒙问道。
“没错。海云小姐和依散队长应该马上就会来一层了。我也得做些准备才行。别看我不怎么可靠的样子，姑且还是个分队队长。”她说着，将书签状仪器收回去的同时从地上一跃而起，向X眨了眨眼后朝着正在……组团打游戏的那群人走去。
“那个金属片模样的设备是‘终端’，搭载了相当完备的各式功能模块，常规指挥中下达与接收指令都是依赖它来进行，它会将指令传入亚人与之建立连接的副耳中。当然，在阻断烟雾或是骤变气候的干扰下，它和一块废铁也没什么两样。啊，也有亚人用它来打游戏来着。不过这种设备一般不作备用，你要待回到塔际才能拿到自己的份。”一会儿没开口过的雪莉忽然如此解释道。
‘嗯，更加轻量化的手机嘛，还可以直接和副耳连上蓝牙，我已经完全理解了。’
“拜托请不要时不时提到些我完全没听说过的名词！像这样随意引发别人的好奇心却又不作解释的行为真的太差劲了！”
‘抱歉抱歉，以后我会稍微注意点的。不过话说回来，我这边的状况也好不了多少吧?无论是关于敌人和这个小队的情报，还是这里与我认知里相差甚远的所谓常识，总感觉要记住的事一下子就多了不少。’
“虽然我也没亲自经历过就是了。”雪莉似乎是稍加思索后，以难得颇为正经的语气说道，“要适应一个与自己过去所见截然不同的环境想必的确会很辛苦，更何况第二十五区即使是恭维也称不上是个合适的始发站。作为补偿，至少我会尽我所能来辅助你的。余下的，就是顺其自然了吧。”
总感觉可以想象得出来，道出这句话时的雪莉一手拔着柔顺的金色发丝，湛蓝的双眼视线低垂着的模样。这是否代表着在这短暂的几个小时里她们已经足够熟悉对方，或许还能互称朋友了呢?还是说这也是一种傲慢吗?其实怎样都好吧。
‘就是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吗……这样也不赖嘛。多谢啰，雪莉。’X以念话回应道，露出微笑。只要能说出这句话，如此就足够了。
“没必要道谢，因为光是今天我做的值得你感激的事就根本数不清了，要一一道谢是不可能的。作为替代，只要以‘雪莉博士’来称呼我就行。”
——你是小孩子吗?X姑且没有因为她令人傻眼的发言就如此说出口，不过还是回应道：“那是不可能的。请让我收回之前那句话。”
雪莉似乎是又嘟囔了些什么，不过X完全没有理会她的打算，只是将注意力移回眼前，雨蒙正检查着自己的武器与外衣的状况。虽然X不太清楚何为标准，不过她的动作看上去的确相当专业。依她自己的说法，就是那个“师匠”的确教了她不少东西吧。
“师匠她……”在X将想法如实说出口后，雨蒙便如此开口道，“的确是名非常优秀且尽责的队长，而且作为师父也是如此。该怎么说呢……由我来做她的学生也许太可惜了。应该让她教授更有才能的人才对。”
X只是默默聆听着。对这些事一概不知的她，即便开口也只能给出些空洞的安慰吧。
“我呢……虽然这样说会显得有些狂妄也说不定。我想要赶上师匠的步伐，再也不要只能躲在她身后接受保护，所以我也在努力地做些尝试……只是，呃，效果有些不尽人意……?”雨蒙微低着头，小声说着，“可能是我还不够格吧。如果能像X前辈或是夕暮前辈那样厉害的话，也许就能帮上她的忙了。”
“嘛，关于这点的话，虽然只是我的一点猜测。”X说着，试着将脑中零散的想法组织成语言，“也许那位依散队长将你收为徒弟，并不是想让你做什么很了不起的事。”
雨蒙没有开口回应，只是默默抬起头来。
“她大概是在你身上看到了某个与众不同之处吧。至于那究竟是什么，没准只有她本人才清楚。所以，你不妨继续这样就好。啊，当然最好是行事别像之前那样过激就行……”
X说着，想到大概雨蒙是在临时指挥室被依散训了一顿，所以才会不由自主地对自己原本的想法产生了怀疑。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感受，只不过……
那位担任足有六十多名精英的“归风小队”的队长一职，雨蒙的师父，名为“依散”的亚人。X对她产生了些许好奇。
“或许真是这样没错，不过我果然还是觉得——啊。”雨蒙正说着，忽然止住话音，目光投向X身后的某处。“她们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