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外守卫们的喧闹声只持续了片刻,七零八落的凌乱脚步声从外面传来,随后归于沉寂。
刚刚匆忙甩脱了卫兵们的阿尔奎特直接撞破浴室的窗户,闯入雾气氤氲的沐浴间。
她在湿漉漉的地板上打滚卸力之后,迅速起身环顾四周,发现一旁的喷头之下,正有个赤身裸-体的少女,用灰暗无神的困惑目光打量自己。
“你……”
微微皱起眉头,阿尔奎特看着这个莫名眼熟的少女,正要说些什么,忽而听到一声清亮的喝问声从门外客厅的方向传来:
“那边怎么回事?”
是约翰娜主教的声音!
太好了…看来主教果然在家!
不枉自己被大街上的卫兵四处追赶、一路狂奔逃到这里——
阿尔奎特心头微微激动起来,也顾不上再管眼前这个洗浴中的少女,径直推开了洗浴室的大门,大步迈出去。
“主教大人!是我呀——”
穿着一袭撕破的银色连衣裙,面色苍白、凌乱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阿尔奎特紧赶两步、跪在地上,抬眼。
映入眼帘的是正半躺在沙发上,身着便装、姿势惬意的约翰娜。
看到约翰娜略带惊讶地望向自己,阿尔奎特黯淡失神的赤红色双眸逐渐亮起名为“希望”的色彩。
“求主教大人帮帮我……”
“不是叫你洗洗干净换上新衣服吗?怎么——”
约翰娜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疑问话语在中途戛然而止,她顿了顿,再次开口时,语气已经如同寒冰般凌冽:
“…原来如此。阿尔奎特,我记得,你现在应该还在关禁闭才对。”
听到她冷漠的话语声,阿尔奎特刹那间感觉脊背发凉。
她小心翼翼地低下头,保持着恭敬的跪拜姿态。
“主教大人…我没有背叛圣光,更不会向魔族出卖教会…而且,我也还是清白之身啊!
“那些卫兵信众和神父……他们、他们不肯相信我的话,硬要血口喷人、恶意构陷,肆意污蔑败坏我的声誉…但我知道主教大人一向明察秋毫、人美心善,一定能够理解我的!
“我受大人您一手提拔抚养长大,相处多年,您一定最了解我的性格,我…我身为教会钦定的勇者,一向对邪恶魔族深恶痛绝,从来不会说谎话骗人,更不可能……”
阿尔奎特语无伦次地辩解着,像是要把这半日内遭受的委屈与耻辱一口气全部发泄出来,生怕约翰娜不能了解她的意思。
但她眼中的主教大人,却始终一副轻蔑且冷漠的表情。
那副往日里最熟悉不过的深灰色美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好似隔了一层厚厚的坚冰般,让阿尔奎特捉摸不透。
阿尔奎特把自己的境遇与处境尽数讲完后,抬眼、用希冀的目光望向眼前这个自己最后的希望。
约翰娜却只是在她灼灼的目光中,翻了个身,换成更舒服的姿态,慵懒地开口道:
“…说完了吗。”
阿尔奎特呆呆的回答道:
“说完了……”
“你要是真心没有做出背叛行径,自然应该心安理得,为何不乖乖待在忏悔室,等待我们查明事实?”
“这……”
“怕不是做贼心虚,唯恐东窗事发,所以提前赶来求饶了。”
约翰娜站起身来,冷笑。
“你若是没有私通魔族,怎么解释你从魔族地牢中全身而退后,身上还干干净净、毫发无损?”
“……”
“我们对魔王开战以来,那么多被捉入地牢的伙伴挚友,从此之后都杳无音讯,为什么偏偏你能侥幸生还?”
约翰娜居高临下的俯视脚边的阿尔奎特,目光睥睨。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援助你这只肮脏的血族。
“就让你在那濒临倒闭的孤儿院里,活生生饿死才好——”
约翰娜樱唇轻启,温暖的唇舌间吐出的话却像是带着无尽的寒意,把阿尔奎特硬生生冻结,将她眼神中的最后一抹高光彻底抹碎。
她的肩膀颤抖着,嘴巴因惊讶而保持着微微张开的模样,目光低垂,眼神晦暗且空洞。
“如果你是受尽折磨酷刑、遍体鳞伤而还,我说不定还会念你旧日情谊,多花功夫怜惜你几分。
“现在看来,倒是刚好免了那个麻烦——”
约翰娜左右看了看,冷然道:
“现在,你是要自己乖乖回去禁闭室等待发落,还是逼我跟你动手?”
“……发……”
阿尔奎特嘴唇微微翕动,失魂落魄的发出微弱的声音:
“发落…指的是…什么……?”
“…自然是净化魔物的火刑,而且午夜时分就会举办。”
约翰娜说到这里,仿佛是来了兴致一般,忽然弯下腰,勾住阿尔奎特的下巴,令她无神的眼眸对准自己。
“…很好,很不错的表情…呵呵呵——罪孽之物在绝望中露出的这幅神情,真是让人舒爽。”
说完,她放开阿尔奎特的脸,继续补充道:
“喔~差点忘了告诉你了——你还不知道吧?
“在火刑之前,我们还要先扒光罪人的衣物,将其绑在木质的十字架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公开宣读你的罪行,让所有人都认识到,私通魔族、违抗圣光的家伙,会是怎样的下场——”
“不……”
阿尔奎特听到这里,忽然恢复了些许力气。
“不…不…不!你们不能这样……!我是圣剑认证的勇者…我是拯救世界的希望!我是要打败魔王的命定之人啊……!”
阿尔奎特拼命抱住约翰娜的小腿,但被后者不耐烦的甩开。
“求求你…没有了我,谁来掌控圣剑…谁能做阳焰城的勇者…大家都需要我——”
“真是难看的模样…呵呵…勇者?你不再是了。”
约翰娜最后一次踢开身下的少女,同时对浴室的方向勾勾手。
一个新出浴的美人便从浴室中亭亭走出。
水滴沿着她湿漉漉的银白色长发缓缓滴落,零星点在地面上,更多的则是濡湿了玉足。
从东方岛屿的国度传来的特色情趣黑白女仆装正套在她的身上,柔软的布料与光洁的身躯紧密贴合,裙摆的高度微妙且恰到好处,只要轻轻有些许迈步的动作、亦或者是有些微的风拂动裙边,裙底的风光便能一览无余。
后背,香肩,领口,三处在服装设计时共同留下的大片露出部位,能够最大程度上把独属于少女肌肤上的那份青涩与白嫩展现出来。
脸上的木讷在此刻的气氛渲染之下,更多的变为一种乖巧与扭捏,从雾气缭绕的浴室中走出的少女脸上红扑扑的一片,视线躲闪着,双手遮掩在大幅露出的胸口位置,但仍旧能够从指缝间窥伺到隐约的美景。
带着足以令人呼吸停滞的妩媚动人,身着女仆服的少女款款走来,在两人面前站定。
约翰娜别有深意的瞟了一眼已经大脑宕机的阿尔奎特,唇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待到你被处刑时,这位新的勇者便会继任你的位置。
“所有人都会知道,被处死的只是一个冒名顶替的血族怪物,而真正的夜之勇者阿尔奎特在危急关头勇敢的站了出来,成功揭穿这场阴谋,为自己、以及教会的功劳簿上再添一笔传奇。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剩下的就是让那些曾经认识你、熟悉你的家伙们乖乖闭嘴、老老实实接受现状。”
说着,约翰娜摆了摆手。
“拿下她。”
一队闻讯而来的亲信卫兵瞬间破门而入。
阿尔奎特还想要挣扎两下,但穿着女仆服的那个少女伸出双手,以一种出乎意料的、自己都来不及反应过来的迅捷速度,迅速钳制住她的脖颈。
“这个血族的怪物冒充勇者,作恶多端,甚至还敢私自逃狱闯入我的别墅,如今总算原形毕露了——给我把它投到死牢里,待会就火刑净化!”
“咕呃——”
阿尔奎特拼尽全身的力气,也仅仅堪堪掰开一丝那个女仆服少女的钳制,心中大骇——那个少女惊人的力量,居然跟夜晚时分的自己都不相上下。
而剩下的卫兵们一拥而上,给她锁上了各种镣铐与束缚,将其迅速制服。
“呵呵……生气吗?愤怒吗?觉得不公吗?”
被卫兵们牢牢架住、动弹不得的阿尔奎特咬紧嘴唇,死死瞪着眼前这个、自己曾经把她作为亲人一般信赖的主教——她仍旧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一边没完没了的发出聒噪的声音,一边把那个女仆服的少女揽入怀中。
仔细一看…那个少女的脸庞长得…居然与镜子里的自己…简直一模一样——
“这都是你应得的,邪恶的血族本就不该在世上存在。”
约翰娜的语气充满了讥讽与煽动性。
“临火刑前,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忏悔?自怨自艾?还是痛哭流涕、乖乖等待圣火的审判?呵呵…
“死到临头的话,表情应该也会很精彩吧~
“我很期待到时候你的表现呢~”
约翰娜说着,摆摆手,令卫兵们把她架出去。
临走前,约翰娜已经看到她绝望的眼神中潜藏着的怒火与暴戾了。
即便是兔子,被逼急了也还会咬人呢,更何况一只走投无路的吸血魔物?
只要到时候她敢于反抗,那一切就是完美的正中下怀。
没想到一切都这么顺利,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再另外找人刻意去激怒她了。
约翰娜搂着怀里的少女重新坐到沙发上。
看着臂弯中那副天真无邪且木讷的表情,忽然觉得有点索然无味,于是将其随手放开,推到地上。
“自己收拾一下,准备参加火刑了。”
还是刚才那副绝望中的空洞神情才深得我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