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再确认一下,我又瞟了一眼那幅挂在一副铁盔甲与一把骑士长剑旁边的日历。
一、二、三……没有错,正好七天。
距离我历经三年征途,协助小姐击败魔王,并听闻她在人民的簇拥下加冕成为王国的女帝,已经是七天之前的事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新登基的君主需要在上位的第七日举行盛大的游行,以此向人们证明其实力足以管理国家运转之后,才能正式执起权杖,号令王政。
……这或许……是个机会。尽管我的身体还根本没有得到良好的恢复。
这样的游行相当耗功夫。因此,对于一下子就升上了这么高的地位的小姐来说,就算她是王女出身,估计也会略微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吧。
但,我是无法穿上装备,依然以骑士长的身份在游行中守护她的安全了。
不仅如此……
我吃力地,慢吞吞地从木椅上站起身,移动到了我的盔甲前,伸出有些苍白的右手,缓缓抚摸着它。
盔甲的腰部,有一个很可怕的,显得黑洞洞的缺口。
“……从今往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继续待在她身边了啊。”我轻轻地对自己说。
在与魔王决战的关键时刻,我不顾性命,把即将遭受致命一击的小姐推向了一旁……若不是有这副制作精良的铠甲保护,我的身体会不会被折成两半都说不定。若是让她那弱不禁风的身体挨那么一下的话……
怎么可能会发生那种事。我的性命,我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小姐给的。哪怕没有穿任何防御装备,只要我还没咽了气,我也依旧会冲上去的。
那就是我的……责任吧。应该。
可惜,给我猛地来了这么一砸,算是彻底把我搞成一个废人了。肾脏破裂、内出血、右侧的胸腔还断了两根肋骨……伤得有够惨重。
简而言之,不可能再配得上“传奇骑士长格莱希尔”的名号的我,不论是对骑士团,还是对王国,还是对小姐,都不再有任何存在的价值了。
况且……小姐她……也早就不是那个虽然同样勇敢聪慧,但还有点稚气在身的可爱孩子了啊。那天才般的领袖气质,果断到宛如直觉一样的决策智慧,还有隐约流露着的一股桀骜不驯的气质……说『那顶王冠只能由她来佩戴』的结果是注定好的也不为过。
如今的她加冕称王,受万人敬仰,自然会有比我还要强大得多的人代我管理骑士团的。
因此,是时候离开她……他们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盔甲与长剑,又挪回了床边,抓起早已准备好的包裹,走到了门前。
老旧的门板上可以嗅到富有年代感的奇怪香味,还混杂着一些翻修上去的新木料的气味。
我再次伸出了手。似乎比刚才显得更加苍白的手。
愿您终生幸福,小姐。我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地为她祈祷道。
随后,手掌按在了门把手上。
然而,我刚将把手向下压了半截——
“叩。叩。叩。”
“什……”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把我吓了一跳,我赶快把布包藏到身后,虚弱地叫了一声“是谁”,同时用另一只手谨慎地把门打开了一条小缝。我把一只眼睛凑到门缝处,向外瞄着。
透过门缝飘进来的,是一种温柔极了的悦耳嗓音。
“格莱希尔小姐,贵安。”
身着淡雅风格的贵族服饰,戴着白色丝质长手套的双手叠放在身前……一位衣着华丽的女性站在门外。她敲过门以后,向后退了半步,微微颔首,以一种十分礼貌的仪态向我问候。
“信、信使女士?您怎么会在这里?小……不,陛下的游行……那是需要您去参加的吧?”我将门打开一半,惊讶地望着这位除了她之外我最熟识、最尊敬的人。
“嗯……”
她却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露着和平常一样的淡淡的微笑,从精致的小挎包里捻出了一个信封,用双手捧着递了过来。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解答您的问题。这是给您的。”
虽然这句话很符合信使女士的行事原则,但我依然没法理解现在发生了什么——光是她没有现在没有在游行队伍中而是出现在了我的居所门口这点就无法解释。
然而,当我接过信封,看到上面的署名之后,难以置信的我惊得把手一松,死死攥着的包裹“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嗯?是有什么东西摔了吗?”信使女士好奇地向我身后探了探头。
“……不,没什么吧。别在意那些……那声音。”我象征性地也回了一下头,随后慌忙跨出屋子,将门带上,迅速转移了话题,“比起那个,信使女士,这封信……是怎么回事?”
“您是对信件的真实性感到怀疑吗?无需担心,我从来不会做任何有损我信誉的事情,这是您知道的。”她将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胸口上,”这封信确实是伊洛弗陛下亲笔所撰。”
“不……我怎么会不相信信使女士……只是……只是陛下她,……今天不是第七天……不是游行吗?您……”捏着信封的手微微颤抖着,我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结结巴巴的了。
“我不知道您的情绪为什么突然会产生波动……但您可以先尝试平静一下。这样说话完全听不清呢。”她略略皱了皱眉,然后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似的继续说,“啊,对了,如果您现在并没有什么急事的话,就请立刻拆开信封吧。陛下命令说,最好让您当面阅读完毕。接着,我需要将您送至陛下的所在地。她要见见您。”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我……晚了一步吗……难道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吗?……
“这一切都太突然、太不知所以然了……信使女士,您……至少请您告诉我,陛下为什么没有照例在游行?这可是……”我一边发着抖撕着纸张,一边惴惴不安地问道。
但很可惜,信使女士仍然没有给出我想要的答复。并且——
“我说了我并不是来解答您的问题的……”她扶了扶额头,“但如果是您的话,倒无所谓吧。况且,这是个很显而易见的问题呢。陛下特令,游行取消了哦。”
还把一个更大的疑团重又抛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