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涧心中沉默，他不可能全然信任李暮的话。这段留言的目的无非有两种：一是作为保险，以防李暮自身还活着，后续计划需调整；二是让李云涧远离李家，无论原因为好为坏。
这样想来，确实符合李暮小时候的模样。李云涧对李家本就没什么好感，如今印象更是降到谷底。李暮仅是二阶，却能如此算计人，那么家族中的其他人只会更加复杂难测。
他望着远方驶来的汽车，心中已做好决定，既然无法在李家立足，便前往城主府寻求庇护。
月光下，一辆白色轿车缓缓驶出城内。李暮侧倚在车门上，目光落在荒凉的外界。李家实际上位于城外，不只李家，顾家、王家的族地也都在城外，这是当初城主与三大家族约定的结果。
城外与城内相比，荒凉无比，一望无际的黄土与漫天飞沙。完成所有计划后，李暮返回途中，完全没有开始时的兴奋与最后表演时的得意，只是在心中默默将这计划划上句号。
从一开始，这个计划就不可能失败，他留下那句话，只是为了双重保险。以李云涧的性格，不会固执到非李家不可，一个天级天才，随便哪一家都会欢迎。李家内部有变，是真的，他想让李云涧远离宗家也是真的，甚至这一切背后的动机，都至关重要。一切皆在计划之中。
前方开车的，正是徐风，他说道：“少爷，家族高层对您和李云涧的评价都降低了。”李暮点头，平静地回应：“正常。”
这场戏是给家族上层的人看的，从他接受“考验李云涧”任务后，就有一双眼睛在持续监视。在监视者看来，李暮未能杀死李云涧，是废物；而李云涧拿着［炎渊］和［花灯］未能尽早识破简陋的布局，也同样是废物。李家内部的要求，就是如此严格。
李暮透过车窗，看到了那座数十丈高的石碑。即便在黑夜，它依旧金光闪闪，这是李家用来纪念先辈功勋的丰碑。车驶近，李暮让徐风放慢速度。
石碑上刻写着一行行文字：“李源，五阶炼师，于启光13年，击败深渊［烛光］一脉首领，灭奇观［摇曳海］。”
“李修严，五阶炼师，于启光21年，战深渊［朝阴］一脉首领，遂灭奇观［阴阳眼］。”
“李涛，五阶炼师，于启光45年，携深渊［骨藏］一脉首领赴死，毁奇观［暮光］。”
“李阳，五阶炼师，于启光314年，重伤深渊［情生］一脉首领，灭奇观［红树］。”
李暮说道：“这些都是李家的天才。”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他们全都死了。”
徐风听闻，却说：“家主不也在榜上吗？”李暮只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言罢，他展露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徐风看着这笑容，只觉头皮发麻。
白发少年笑着笑着，却突然哭了出来，他边哭边说：“那么多天才都死了！都死了，我凭什么能活下来？！”他哭着哭着，脸上慢慢出现了一抹苦笑，嘴角勾起，眼中依旧流淌着泪水。
徐风此时也震惊了，他第一次见到李暮如此失态。他安慰道：“少爷，他们都是为李家而死，是英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少年的笑容越来越淡，但泪水却越来越多。从他混乱的声音中，徐风仿佛听到了一阵尖锐的女声：“活着……死了……活着……死了……活着……对！我要活着，不要当英雄。”
少年自言自语的声音中充满了疯狂，他掐着手指，不断念叨着“活着”和“死了”。终于，他说道：“我不要当英雄！我要活着！！”
那一刻，李暮的声音竟然像两人在对话般重叠，不似男不似女。
但仅是那一刻，随后李暮的声音彻底变为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而他眼中的泪全然消失，只剩下眼角的微红，和那透骨的柔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