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者,李云绍……”
随着对手倒下,主持比赛的执法长老,赶忙宣布了比赛结果,随后便搀扶起同样摇摇欲坠的少年,紧张道:“……不过,你现在的状态还能继续战斗吗?要不别打了,赶紧疗伤……”
“不,我还能战斗!”
说着,浑身浴血的李云绍坚强地甩开执法长老的手,以剑为拐,踉跄着在擂台上站起,抹了把脸上的血迹,用坚毅而热血的声音怒吼着:“我要战斗下去,长老。踏上这擂台就没有认输的道理——若要我放弃战斗,那我宁可去死!”
此时,不只是观战的寻常弟子,就连担任裁判的长老,也被他的强大战意震撼了。
虽然宗门大比上常有为了打赢不要命的弟子,但明明只是炼气期初阶,被打成这种出血量,还这么精神的确实是头一个。
没人知晓,此时的李云绍却在暗自庆幸——自己的表演,效果简直完美。
他本就不打算靠这次大比晋升内门,那等于是羊入虎口。
但,如果在比赛上摆烂,颜秋韵那边也无法交代。
自己被逐出宗门的结局也无法改变。
所以,怎么办呢……怎样才能继续以记名弟子的身份,留在宗内当个小透明呢?
答案是卖惨。
计算过这次外门大比的参赛人数和赛制,李云绍已经有了计划。
想进入前三十二名,自己至少要打赢五轮。所以,在前四场比赛中,他都要装出拼尽全力、身负重伤再勉强取胜的样子,让所有人都看到他不肯言败的模样。
但是,在第五场战斗中,自己需要被对方“重创”,接着被裁判强行判输,让自己“恰好”功亏一篑,和内门弟子的名额失之交臂。
接着,就吐几口血,大喊几句“我不甘心”、“为什么不让我继续战斗”的怪话,装作急火攻心的模样,不省人事地一头栽倒。
等长老们把他送去疗养后,再在病床上装病躺上一整个月,对外宣称自己落下了病根。
归云宗正好有个挺人性化的规矩——为宗门执行任务,或者在宗内试炼、竞赛中落下伤残的弟子,宗门必当赡养照顾直至痊愈。如果是落下无法治愈的永久性伤残,宗门还会派些闲职给这些人,算是养他们一辈子。
这么一来,那些外门长老自然就没法把他赶走了。
至于颜秋韵那边……等宗门大比结束,她应该正好完成任务回宗。
那时候再告诉她:自己服用了麟血金鸣丹,但水平不济,还是没能在外门大比上取得最后胜利,所以才十分自责,以至于急火攻心一病不起。
颜师姐或许会有些失望,但只要他能留还在归云宗,就也能接受。
这样一来,自然皆大欢喜。
现在,经历了第一轮战斗,李云绍感觉计划相当顺利。
天上的祥云已经散去,说明宗主和那些内门的长老,也都已经离开了。自己演得再怎么夸张,也不用担心被那些真人注意到。
此轮的对手,刚巧也是个靠着丹药秘法拔高实力的混子。只要先让对方砍上几剑,自己流点血,装成受伤的模样,再找个机会反败为胜就行了。
没错……一切都很顺利。
…………
莲华峰,云端之上。
“那孩子倒是有魄力,没用任何旁门左道,虽修为平平,但全靠实力拼斗。即便身负重伤,也依然不肯言败。”
虞灵清看的清楚,心下对这少年多了几分欣赏:“但……真奇怪。为什么我看见他时,总觉得……怪怪的?”
正在她沉吟不语时,之前和她聊天的凤袍女子又凑了过来。
这位凤袍女修也是少数依然留着观战的内门长老:“灵清,你是在看第一百七十二号擂台上,那个刚取胜的炼气初阶弟子吗?”
“嗯,你也注意到了?”
“当然!”凤袍的女仙颇为玩味地笑了下:“之前我特地调查过这个叫李云绍的孩子,你想不想了解下?”
“我确实有点好奇,但我更想知道……”虞灵清狐疑地歪着头,看向这位性格捉摸不透的老友:“你为什么会有兴致,调查这样一个记名弟子的背景?”
“还不是我那新收的徒弟……近年,外门出了天赋卓绝还清冷美艳的天才女修,叫颜秋韵的。初见她时,我真觉得捡到璞玉了,就要收她做亲传弟子,她也答应了。”
这凤袍女子摇了摇头,露出无奈的笑意:“这孩子平日可正经了,我还挺喜欢。就是发现,她总找借口,隔三岔五的去和她的一个师弟私会。
“我好奇他俩的关系,就趁着有空偷跟了过去。结果才发现,那丫头私下里完全就是个小流氓来着……唉,现在想后悔我也来不及了。
“她那关系亲密的好师弟,就是这个李云绍。他俩聊天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孩子很会说话很有特点,就多留心了下,派了几位弟子调查了他的经历……得承认,现在的归云宗,应该都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怎么个有意思法?”虞灵清也被勾起了好奇。
“这孩子天赋平平、修为低下,灵根还是最平庸的土灵根,四年下来,除了曾经担当他搭档的颜秋韵,也没几个伙伴至交。怎么看都是蹉跎岁月的庸碌无为之辈。
“但奇就奇在这里。仔细调查后,我发现,这孩子在执行宗门任务时,却有种和他身份完全不相称的认真。
“比如三年前,他接取了个任务,要远赴南国,帮助当地的百姓驱逐一群低阶妖兽。但任务完后,他觉得只是躲避还不够,便花了大半个冬天,找到了妖兽巢窟,彻底解决了麻烦。
“做完这一切后,他还把妖兽的皮革肉角挨家挨户分给了当地百姓。因为他没有留名,只说自己是‘浮云山中小道’,所以,那里的村民还自发远行百里,来到浮云山下焚香还愿。
“还有两年前,黎国陇州战乱后,有妖鬼作祟。宗门派人去调查情况。但他可能是觉得仅调查不够,非要在当地多待些时日,收容流民,和官府交涉,帮那些凡人开荒定居……以至于最后耽搁了十余日方才返回。
“去年也是,他在出任务回来的途中,主动在归云宗周边的集镇逗留,帮居民修缮了水利设施。我看了他做的那些水利工具的手艺,说真的,恐怕就连炼器阁的老家伙都要夸几句……”
虞灵清越听越是惊奇:“这李云绍只有炼气期修为,也不会什么神通法术,做这些事想必非常辛苦……但,他这样是为了什么?”
凤袍女子摇了摇头:“不为什么。不论做什么好事,他最多也就收下几句感谢,仅此而已。回到宗门后,他也从不声张自己的善举。平日要么独处,要么静静修炼,从不争强好胜。除了曾与他搭档、共经生死的颜秋韵,也没有一个至交伙伴。相当的慨然无私和淡泊名利,让我都觉他有些虚伪了……”
听完这一切,虞灵清一时也沉默了。
良久,虞灵清忍不住追问道:“那,既然这孩子年纪轻轻,就这样淡泊名利,又为什么会来参加今年的外门大比呢?他过去参加过大比吗?”
凤袍女子颇为玩味地看向虞灵清:“这就又得说回我那个还未入门的好徒弟了……最近,外门打算劝一些实力不济的记名弟子退宗。这个李云绍也在内,毕竟他修为实在太差。
“这事儿,被颜秋韵打听到了,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好师弟被赶走。于是,她就打着我的名号,在药草堂赊了枚麟血金鸣丹,想帮他师弟在外门大比上作弊,混得个好名次升入内门。
“我也懒得点破,就装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喽。”
虞灵清有些讶异:“他俩关系还真不错……可,这李云绍现在明明没有服用丹药啊。他身上没有一点墨麒麟的气血力量,全都是纯粹的土灵根波动。”
“兴许这孩子是很想留在归云宗,不愿意辜负他师姐的付出,可又抹不开良心,不愿意使用外道手段吧。”
凤袍女子叹了口气:“确实是个实诚君子。可惜啊……就算他这轮的对手实力平平,他也赢得这么吃力。想靠自己硬实力打进前三十……不可能的。”
虞灵清:“……就不能通融通融?”
“小虞,你有时候就这样单纯……这种资质低下的老好人,留在宗内追寻望不到头的仙途,只会磨灭他的善心,最终抑郁而终。还不如给他些资财和宝物,送他回到人间,让他在红尘俗世里享受人生、积累善果,总归也能往生极乐。”
言至于此,虞灵清也无话可说。
只是,她还是为这个少年感到惋惜。
这样真诚善良又不愿言败的弟子真不多了。
就在此时,那个叫李云绍的少年,已经擦干了血迹,提着剑站上了第二轮的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