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好久不见，程罗叔叔。]

白发苍苍的老人缓缓走到兰斯洛特的面前，头还没有提起来，兰斯洛特就先打招呼了。

[是啊……臭小子你也长大了不少……]

程罗抬起头，用浑浊的眼睛端详了一下兰斯洛特，缓缓说道。

亲卫班的士兵以两人为中心围了一个圈，同时兰斯洛特也展开了结界术式，外面的人是听不到两人聊天的内容的。

[是老了，我们都老了。]

兰斯洛特苦笑道。

[是啊，“我们”都老了，但是有些人一直都是那么“年轻”可爱的呢……]

程罗看着兰斯洛特左手上的那个戒指……不对，是连宝石都已经不见了的破烂铁环感叹。

[……说的也是啊……]

兰斯洛特深呼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心态。

[那么，怎么回事？]

[陛下认为我叛国，让我回去受审呗。]

[我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

程罗摇了摇头。

[一切如常，没什么其他事情，估计是有人说我闲话了。]

[有头绪吗？]

程罗长年在外带兵，好几年才回帝都报告一次，基本上也不参与政治，政敌也几乎没有（程罗八十多岁了，有的也死得差不多了），被陷害真的是莫名其妙。

[没有，也许是对方想针对的不是我，而是皇室。]

针对皇室……想用各种理由削弱皇室所掌握的军事力量……有这个必要吗？皇室的权力是不可能下降的，而且为什么把矛头对准快要寿终正寝的老元帅？

[你打败仗了？]

兰斯洛特想到另一个可能性，一个小小的败仗，在一些人眼里，无论多大的胜利都不能将其掩盖。

[没有，我一直都在固守，基本上没有出击。]

好吧，可能这就是理由吧……

程罗明白阿瓦隆帝国和教国之间的国力差距，也知道阿瓦隆帝国经历了多次大型战争……特别是亚德之战以后国力遭到大幅度削弱，即使在龙骑士这个兵种上占了优势，前线的将领们……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不会人龙骑士直接上战场，而是作为一种威慑力量坐镇防线各处，教国的高阶人士大都来自其他回家，也不敢轻举妄动造成伤亡（如果有伤亡就很难交代，而且有阿瓦隆帝国带头以后，遭到不公平待遇的国家也可能倒向阿瓦隆这边）。

在激进派的人看来，程罗明明有着帝国最强的圣龙军团却没有什么战果，这就是怯战了。

[恐怕有人觉得你老了，不中用了，胆怯了吧，程罗叔叔。]

[总有人会没事找事吧，而且有相当一部分的人根本不懂战争，只知道战争带来的政治成果，有这种事情发生实在是很难免。]

程罗耸了耸肩，单是这一个动作，就让程罗看上去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

[只不过我比较幸运，直到老了才有人找麻烦吧？]

[别说了……]

程罗一直把最低放在“老了”这个点上，让兰斯洛特有一种程罗已经知道自己这次回帝都就再也回不来了的感觉，浑身不舒服。

[我来……]

[别做傻事！]

兰斯洛特刚刚想说“我来帮你摆平”，程罗却打断了兰斯洛特，语气中夹杂着生气。

[……]

[你比我年轻多了，不应该为了一个快死的老人树立敌人，而且你还有莉莉安不是吗？难道琳的教训还不够吗？！]

兰斯洛特的嘴张了张，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下了头，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

[你呀……还是这么正义……]

程罗慈爱地看着兰斯洛特，温和地说。

[如果你和琳不是官场里面的人都话，也许早就可以共享天伦之乐了。]

[叔叔……]

[听着，我把第一军团交给你了，别让我蒙羞！知道吗？]

[……明白，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就好了，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走吧。]

兰斯洛特愣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是还是忍住了，只是点了点头，默默地骑上了马匹，离开了。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就像是早已知道对方的想法一样。

[诶……最危险的生物，果然还是人类啊……被称为恶龙的银龙皇女也比不上那些老奸巨猾啊……]

程罗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头来对着押送自己的人说。

[我们走吧。]

……

[叔叔啊……你永远都是这么明白事理……]

兰斯洛特紧紧抓着手中的缰绳，指甲已经深深扎入肉里面，兰斯洛特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程罗是对的，但是就因为程罗是对的，所以兰斯洛特才如此痛心。当年帮助自己人，爱自己的人，珍视自己的人，大都已经不在了。

[……莉莉安……]

如果没有莉莉安，兰斯洛特必然会毫不犹豫地拯救程罗，哪怕是对抗像亚斯家族那种官场霸主。

[……陛下……]

兰斯洛特念叨着……眼角的晶莹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