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国都,丞相府。
赵蒹葭端坐在妆奁前,贴身侍女站在身后,轻手轻脚的为其梳妆。
“小姐,您今日心情格外的好呀。”
“嗯?何以见得?”
“从昨晚开始,您就时不时的出神,而且您还笑了呢。”
“笑了?我何时笑过?”
“就是昨晚,还有刚刚您也笑了,奴婢在铜镜上都看到了。”
赵蒹葭微微蹙眉,她从小便被当成赵府的接班人培养,祖父对她的要求也极为严格,琴棋书画吟诗作对样样都要学,而且必须成为同辈中的佼佼者。
除此之外,她还要学习掌家和经商之道。
没错,作为官宦之女的赵蒹葭,居然要学习经商之道,而且还是赵丞相亲自下令让她学的。
丞相对孙女的期望异常的高,达到了近乎变态的地步。
重如山岳的压力,使得赵蒹葭失去了部分情感,每天只是机械的活着,机械的完成祖父交代的功课,几乎快忘记了自己是个‘人’。
对于‘笑’这个概念,赵蒹葭感到很陌生,她已经记不清什么是笑了。
侍女见自家小姐连‘笑’都给忘了,不由得有些心疼。
作为贴身侍女,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赵蒹葭有多忙,连用膳的时间都不能超过半刻钟,休息的时间不足三个时辰,有时甚至要通宵达旦处理家里的事物。
忙成那样,谁还能笑得出来?
“小姐,您可梳洗好了?还有半刻钟便是家族议事的时间,您身为下任家主,莫要迟到了。”
门外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
“真是的,又来催了,真讨厌!”
侍女嘴上抱怨,但手上的动作却明显加快了。
半刻钟后,相府正厅。
赵家的嫡系齐聚一堂,只等老爷子过来,便开始每日的晨会。
丞相府就像是一个处在稳定发展阶段的公司,明天早上有晨会,丞相会给每个人分配任务,规定完成任务的时间节点,晚饭前还有总结会,表现好的上桌吃饭,表现尚可的站着吃饭,表现差的看着别人吃饭。
席间,没有人敢说话,气氛压抑得可怕,就像某公司的早餐会一样。
老板坐在主位,下面的高管噤若寒蝉。
赵丞相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只要他想见家族里的任何一个人,不论那人身在何方,在干什么,必须快马加鞭的赶到他面前。
可以这么说,赵家人的神经时刻都在紧绷着。
那种滋味儿,唯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懂得。
不多时,赵丞相在美艳小妾的搀扶下来到正厅,坐在正中央的太师椅上。
“蒹葭,开始议会吧。”
赵蒹葭起身对着祖父拱手作揖,然后有条不紊的为家族的每个人分配了任务。
那副从容模样,已然有了几分家主的样子。
赵丞相闭着眼睛,耐心的听孙女布置完任务,心里对孙女的表现很满意。
“祖父,任务布置完毕,您可有要补充的?”
这话本质上就是客气一下,赵蒹葭已然将事情做得尽善尽美。
她有信心,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往常,赵蒹葭说完这话,赵丞相便会宣布散会。
可是,今日却不同。
“还有一件大事,你为何没说?那可是关系到赵家的存亡啊!”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了,不约而同的看向赵丞相。
关系到赵家的存亡,这得是多大的事儿啊!
震惊的同时,他们又有些意外。
从未出过错的赵蒹葭,居然有了如此大的纰漏,下任家主的位置,怕是要坐不稳了呀。
“敢问祖父,蒹葭到底漏了何事?”
赵蒹葭开口问。
她心里很不服气,对家人的任务分配,她已经做到了极致,就算祖父也不能做得比她更好。
在赵蒹葭看来,祖父是有意要打压她,不想让她过于骄傲,其他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事实上,还真不是!
赵丞相睁开眼,他的眼神中带着无尽的沧桑,却比老鹰还要锐利。
举国上下,没有几个人敢直视他的眼睛。
就连纵横疆场的大将,被他盯着也会浑身发冷。
被祖父盯着的赵蒹葭,心里没有一丝畏惧,她没有这种感情。
祖孙俩对视良久,其他的赵家人汗珠都下来了,赵蒹葭的父母更是急得直跳脚。
女儿得了失心疯不成?竟敢和家主顶嘴。
对赵蒹葭的举动,赵家人除了不理解以外还是不理解。
但凡还有点理智,就不会惹家主不悦。
赵丞相看向下面的族人,他们一个个用惊恐的目光看向他,唯有孙女神色如常。
“不错,你比他们都强,只敢在他人淫威之下苟活的人,终其一生都是条狗,敢于直面强权的人,才是真英雄,这一点,你和宁王世子都不错,现在,祖父便告诉你,你漏掉的是什么。”
“我的婚事,祖父您已经有了选择?”
赵丞相笑着摇头,说道:“做选择的不是老夫,而是作为下任家主的你!看来,你还没做出选择呀,说说理由吧。”
宁王世子昨日出尽了风头,在北辰的名望都快赶上他爹宁王了,举国上下的待嫁女子,谁不想入宁王世子的后宅?
要知道,国君有意传位于宁王,宁王世子日后定是太子,妥妥的潜力股啊!
以赵蒹葭的精明,为何迟迟不做决定?
“祖父,恕孙女直言,宁王世子恐命不久矣,此时与他攀亲,无异于自掘坟墓。”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宁王世子要死了?开什么玩笑?宁王是手握重兵的护国元帅,宁王妃是结丹期的修士,有他二人护着,谁能杀得了宁王世子?
“宁王府与厉王府水火不容,但还未到决生死的时候,你何出此言?”
对于时局的判断,赵丞相很有自信。
没有这点本事,他如何能在波谲云诡的朝堂上独领风骚?
“祖父您的判断没错,但您忘了陈家!”
“呵呵,有龙家看着,陈家不敢轻举妄动,据老夫所知,宁王妃已经回家族求援了,有龙家护着,宁王世子定能安然无恙。”
“一般看来,的确如此,但我的线人告诉我,陈家的人已经到了,而宁王妃少说还有七日能回来。”
“这...。”
赵丞相没有想到,陈家的人居然已经到了!
若真是那样,维持多年的平衡便要被打破,赵家必须做出选择。
赵丞相站起身,当着众人的面,问道;“你想如何做?赵家的生死,皆在你一念之间!”
赵蒹葭指了指祖父的乌纱帽,说道;“我两家都要帮!不管哪家赢了,赵家都不会倒!”
“胡闹!你这么做,两家都不会放过赵家!”
“不!他们不会,因为我会是他们最得力的助手,就像您和国君一样。”
赵丞相目光微凝,沉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祖父恕罪,孙女不想做一个与别的女人争宠的妃子,我要用一生所学成就一番伟业,我要成为北辰第一位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