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过后的几天,一直没完没了的下雨,我的一位朋友也有点消沉,那天我和他一起去吃饭。便好奇问他“平时那么爱讲段子,最近怎么像是失恋了一样。”
他也就是笑笑,只是简单说了句“最近遇到了点事。”
我没有再多问他。
大概几个月后的某天,他突然找我半夜起来喝酒。
他破天荒地喝了个烂醉,我都有点被他吓到了。他笑着,一口又干了一杯,然后边呕吐边喝边把这段时间的事情一股脑随着呕吐物一起倾泻了出来。
……
在高考完后几天的时候,我收到了之前和我同班的高中女同学的微信。我挺诧异的,因为我们自从加微信以来,除了朋友圈互相的点赞,这是第二次交流,而上一次,是远在三年前她要邀请我进班群加的我。
她先是寒暄了几句高考的事情,说什么我成绩这么好肯定会被重点大学录取的,而我实际上感觉考得特别差就随便应付了几句,还挺失望的,想着难道就这点事情吗。刚打算切屏,她突然发了一句。
“可以请你帮我个忙吗。”
“你说吧。”因为平时不怎么聊天,这个时候我甚至以为是想让我帮她点一点某个软件的红包提现。
“可以当我男朋友吗?就这个一个月就好。”
我愣住了,这是什么事,是恶作剧吧?真心话大冒险?紧接着又感到被冒犯了,什么意思?是想玩玩是吗?还说什么就这个暑假就好,就算你是高中时很受男生欢迎的女生就能这样随便戏耍我是吗。我不禁笑了一下。
“你那么好看,有那么多人可以选没必要选我吧,抱歉,我没什么兴致谈只有一个月的恋爱。”本来因为考试心情就不好,我也没问她这么草率的表白的缘由就这样回复了。
“对不起……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本来就打算跟你考同一所大学……”
虽然我之前毫无察觉到她有喜欢我的表现也没听说过小道消息说她喜欢我,但是听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好奇了。
“先不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但是为什么一定得一个月?”
“我得了很严重的病,没多少时间了。”
天突然很应景地打了一声很大的雷。
啊?这句话我只在影视作品和文学作品里见过。
我看着对话框,“对方正在输入中”不停的闪着,但是始终还是没有任何新的消息发出来。
我大脑有点宕机。就这样,我们彼此都沉默着。
依照高中的时候对她的印象和他人的评价。她绝不是那种会经常骗人的人。那时的她也是一种很乖的样子,是老师们会喜欢的类型,也是男生会当成白月光的类型。
我有点失语了。我尝试在这“被漂亮的女同学表白”和“自己身边的同学得了绝症”这样我从来没想过的事情同时发生的情况下保持冷静。思索了片刻后,我找到了她最好的朋友,同时也是她从小到大的邻居兼我的初中同学询问情况。
“什么?!她果然还是跟你说了吗……好吧,是的,她得了很难治的病。你这家伙,你不知道她有多喜欢你,要是我和你们在一个学校早就撮合好了……她也真是,只会暗自藏在心里,你也是个木头,那么久都没察觉到吗。”
一来就被斥责了,我也挺无语的,我是真没感觉到她喜欢我。
“真的治不了了吗?”但我下意识却更在意她的病这件事,当时没有深究她为什么会喜欢我的这件事。
“医生是这样的说的。”
“求求你了,我不想她留下遗憾。”她突然话锋一转。
我又沉默了。这一切都有些突然且戏剧性了。让我有点不知所措。我没有再回了。
“抱歉,我先前说了那么失礼的话。”我为我刚开始发的那句回绝的话向她道歉。
然后又略带开玩笑的语气说了句。“你这句你的时间不多了,着实有点吓到我了哈哈哈,让我花了这么久来消化。”
“没关系,是我太自私了。”她秒回了。短短几个字散发出浓浓的失落气息。
我的心脏像是被绞了一般的痛。
“我考虑了一下,可以哦,但是如果是你骗我的,我可要把你挂到校园墙上。如果“你喜欢我这句话是真的”我希望我能不止当你一个月的男朋友。”我发完这段话我整个人都在抖。我靠!好油腻啊!!操真把自己当动漫男主了。
她回了我一个表情包。
是一个小狗开心地跳来跳去的表情包。
我和她先前都只谈过一次恋爱。刚在一起的时候甚至反而有点不适应了,我甚至对她还不怎么了解,然而我却发现她对我的信息了如指掌,我喜欢什么颜色我的兴趣爱好我喜欢吃的,她全都知道。在感慨女生情报网的同时悔恨自己是个猪脑高中的时候是真一点都没察觉啊。我们慢慢开始互相信任无话不谈,一起听着歌聊天聊到很晚很晚,我怕熬夜会对她的病不好就让她赶紧睡觉不然不理她了,然后她在说晚安后没多久又开始发信息[允悲]我也忍不住回她。就这样持续了好久好久。在这段时间里,我才开始慢慢真正了解她,原来外表那么文静的她也会这么疯,说一些疯言疯语。开怀放肆的大笑,讲黄色小段子。很快我就忘记了高考发挥问题带来的负面情感。我也渐渐发现本来也只是抱着“帮个忙不让她留下遗憾”的心态的我也渐渐真正的喜欢上了她,
不过这么久了,离约定的一个月就剩一周多的时间了。我们甚至都没有线下见面。这未免也太可惜了,这不就变成纯纯网恋了吗。于是我就打出了“我们去约会吧。”这六个字…
然后删掉
然后又打上。
最近反复斟酌,还是红着脸发了出去。
“好呀!”
得到了她的回答后,我在床上疯狂翻滚,像是我才是有病的那一个。
“诶,我们去旅游吧。”
OMG,老天爷,我还是第一次不在爸妈带着的情况下第一次出去,还是和女生!?
想着我妈昨天看着躺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我一脸无奈对我说的那句“反正没事干又不想打工学车,你不如找你同学出去玩出去看看世面。”我又不由得大笑起来,我想我这个时候的脸一定很可怕。
“好好好,你想去哪里。”
“我想看海。”
“我们去平潭怎么样。”这是我之前无意中看到的某个视频中的地方,当时觉得风景特别漂亮。我就这样随意的决定了去处。
“好呀,我都听你的。”这句话她发的语音,娇娇的声音让我心里发酥。
出发的那天我们在车站会面了。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雨。
“天啊居然下这么大的雨,不会玩的时候也会下雨吧。”她是后来到的,我来的时候还没下那么大。
我拿出预先准备好的准备拿来洗脸的毛巾,替她擦着头发和脸上的雨水。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她穿便服的样子,一件白色的大T恤和较宽松的牛仔裤,打扮的还挺cool的。
“还是穿校服更像白月光。”说话不禁大脑的我这次又是直接把心里的话吐了出来。
她轻轻拉住我耳朵,完全没用力,脸上带着一点哭笑不得意味的笑问我:“难道这样不帅吗!!”
“帅帅帅!又美又帅!”
我们搭上了高铁,雨还在一直下。
她靠在我的肩膀上,我们一起听着歌,聊了几句,她睡着了。
我看着窗外穿梭不停的风景,再瞥一瞥她的睡颜,淡淡的发香和身上的香气抚摸着我的鼻腔,她紧贴着我,空调有些冷,我把带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她的体温切实地透过她如玉般的皮肤传递到我身上。因为高考没发挥好而迷茫不安担忧成绩的我在此刻已经全然消失不见了。一切都抛诸脑后,畅快地玩吧!我暗自想着。
列车行驶了有一段路了。经过了好长的一段隧道,大概用了将近十分钟,出隧道那一刻,我一直盯着窗外的眼睛短暂失明了一下。天啊,简直是另一个世界,蓝天白云,绿野满地,太阳高照,农民在田间劳作着,进隧道前明明还是阴天小雨。
阳光轻轻抚摸着疾驰的列车,车内的温度一下子升高了。阳光撒在她的身上,金灿灿的,她在发光。
这一刻,我感觉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她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看外面,多漂亮!”我拍了拍她,指着窗外。
好长一段都是平坦的田间,云朵尽情地在蓝天中似浪花般翻涌,夏日的太阳像是恨不得照尽整个世间黑暗一样全力散发着光芒和热量。
“哇噻!”她的眼睛闪烁着,兴奋难以言表。我亦是如此。
看着那能治愈一切一般的笑容,我不敢相信她是一个得了不治之症的人,我也不愿去相信。
可事实又是那么残酷。我有那么一瞬间甚至都觉得她就是一个正常的女孩。
“诶呀!”
我为了让她更好地看风景决定在这个站停靠的时候跟她换下位置让她靠窗。
在换位的途中,她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包,包也没拉好,里面一个盒子掉了出来。
我把盒子捡起来。
“替吉奥胶囊”
我之前一直没问她得的是什么病。
作为一个志愿报了医学专业的人,看到这个盒子,我大概也知道了。
我重重地任凭身子滑落在座椅上。前排的人瞄了我一眼。
“诶呀我真是太不小心了。”她接过药盒子,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脸上又摆出了甜甜的笑容。
她真的是早就坦然面对好了一切…
我什么都没说,拿起手机,打开后置摄像头。
对着她和后面的风景。
她见状马上摆弄了一下刘海,双手托住脸,摆好表情。
“好美。”
她捂住嘴笑了一下,轻轻拍打了我一下。“嘴巴这么甜。”
终于经过一个下午的路程,我们到了福州,然后再转车到平潭。
到的时候,已经到饭点了,也没来得及看日落,草草吃了饭回民宿了。
“今晚早点睡吧,我看了攻略,明天起早点我带你去看日出。”
“诶~人家不一定起得来嘛。”她带着一丝撒娇的语气说。
“那我明天把你拖起来。”
“真坏~”她俏皮地笑了起来。
第二天早晨五点钟,因为平潭交通不是很便利,我们就很早起了床,骑上了提前租的电瓶车。
我们在空旷的路上飞驰,迎着晨风,她紧搂着我的腰。
“我好幸福啊!”她大喊着。
“我也是!”我由衷地笑起来。
“我比你更幸福!但我也希望你无论现在还是以后都能比我更幸福!”她又更大声的喊。
我的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眼角止不住地涌出眼泪。
我们赶在破晓之前到达了龙王头沙滩。站在观景台上。眺望着海平线。
黑暗的天渐渐变成了冷冷的蓝,然后海平面上的云和天空慢慢地变红,清晨的太阳像一个害羞的女孩,而她那一丝微笑穿过晨雾又照亮了我的女孩。
她笑容满面连嘴都闭不上,迎着朝阳,发丝微拂。
我多想时间就在此刻停留。多恨时间是那么无情,一个月那么快就过去了,我也开始后悔因为起初对她的感情像是“只是简单的满足她一个愿望”没有刚开始的时候就待在她身边。
太阳最后完全升过了海平线,此刻世间霞光万道。日出预示着新生,我看着她的脸,我的目光也如同阳光般炙热地望着她闪闪发光的背影。此时我才算是体会到生的意义。东升的初阳,是生的希望,太阳,是给世间万物带来奇迹的象征。看着天空中那一抹金灿灿,奇迹这种东西,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我这么想着。
她脱下鞋子,向海滩跑去,我连忙提起她的鞋紧跟着她。
“慢点别摔着啦!”
她向我泼水,我也泼回去。彼此嬉笑打闹。
不经意间,一个大浪打来,我不管裤子被浪打湿的风险赶紧快步上前紧抓住她,搂住她的腰。
一下子我的脸就红了。
“笨蛋,我包里带了换的衣裤,你带了吗。”她笑得合不拢嘴,和空中那轮金日般灿烂无比。
“那你还朝我泼水。”我赌气似的回了一嘴。
而她只是调皮地做了个鬼脸给我。
在这几天我们吃了很多好吃的,玩了很多好玩的,还去了福州市区玩。
时间还是不留情,来到了最后一天。
前几天都因为时间安排原因没看日落,今天一定要把日落看了。
我们还是骑电动车,不过这次路程比较远,我们要去长江澳。我们在平潭岛的田野和村落间穿梭,蝉鸣此起彼伏,热浪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消退,终于费尽力气转来转去,在各种土路中穿来穿去到达了长江澳附近,意外之喜是我们还误打误撞地到了一处人少的滩头。
太阳也在慢慢下沉。我拉着她的手,我们坐在礁石上,她靠在我肩膀上。海浪拍打在沙滩上和礁石间,大海正为太阳的坠落奏响最后的交响乐。远处的风力发电机慢悠悠地随风转动,如同在向太阳挥手告别。而云呢,则是哭红了脸和鼻子,道尽了不舍,送别太阳。蔚蓝的天边被烧红了,再慢慢变成冷冷的群青色,最后才变成彻底的黑。太阳她自己呢,她尽自己所能地想要把自己最后一丝温暖献给大地。最后也失去光泽,遁入海底,空留那一直追在她身后的那一抹余晖。最后的最后余晖也彻底消失不见。
…
我们就在那坐了好久看着褪色的晚霞和海浪,什么也没说,直至彻底天黑。
“走吧,明天要赶车呢。”她说。
“嗯,走吧。”这个时候,我的眼泪已经顺着脸颊和下颚止不住地滴在我的腿上了。
趁着黑暗我抹去泪水,凭借微弱的车灯载着她再走了一遍田间小道回到了民宿。
最后一晚。我背对着她的床。怎么都睡不着,眼泪浸湿了枕头和被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上了我的床,从我背后抱住我。头埋在我的背上,也抽泣了起来。
我转身面向她,用力地抱住她,生怕她从手里溜走。
她托住我的双颊,闭上眼睛。她的唇落在我的嘴间。我感受的到她的每一次呼吸,和她的每一次心跳。我们没有做出进一步的事,但是我却依然感觉我们像是已经成为了彼此的一部份,各种意义上的自己的一部份。
“我们分手吧。谢谢你…这个月辛苦你了…”这是她第二天一早起床说的第一句话。她哭得不能自拔。含糊地说出这句让人如刀割般疼的话。
我把她再抱入怀中。
“我才应该感谢你。你是我黑暗世界里那一束金灿灿的亮光。”
尾声
6月结束了,她要开始住院接受化疗了,自此以后我也没有再过多的和她交流了。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啦。”她发给我这样的话。她已经把她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我了。
因此我连问候都不敢问候,更别说看望了。也再也没提过她。只要想到她,我总会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
直到今天我跟你说了这个事,因为她昨天已经永远成为了每天日日落落的太阳中的其中一员。
…
“我们去看日出吧,就喝完这杯现在出发。”我听朋友说完后没说什么多的话,帮他把杯子再倒满。
“我陪你去山顶再见一次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