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生麻衣踩着松软的沙粒，她缓缓蹲在一块岩石后，海风腥咸腥咸的，她吸吸小鼻子，望着一望无际的银色大海，月光下，女人目光炙热地伸出手，仿佛下一秒就要攀上少年的身体。
她不敢靠太近，只敢远远地看着，小腹深处有一团小小火苗在灼烧，少女下意识并上腿，生理本能的渴求让她不住地轻轻喘息，夜晚了，比先前更强烈的渴望包裹全身。
不行，她来这里是为了阻止.......
羽生麻衣紧紧咬着唇，努力把扭曲的欲望压下去，但内心更加不安，这股不安不来源于楚杭和云居月，而是来自......自身。
亲近和暧昧好比一杯白水，身处其中，许多负面情绪都会被稀释，一旦脱离这种让人盲目舒适的状态，它们便会展现出原来的獠牙。
头一回，羽生麻衣为自己的扭曲感到无力，情感上的满足不等于欲望的填补，xp是一种奇怪的东西，过往十几年养成的习惯在疯狂反扑，一块巍然不动的礁石，在喜欢的浪潮里屹立，她多么想用情感将它冲倒，可现在它越来越庞大了。
越是喜欢，他被欺负时，快感越是成倍地增加，她很无力，即使有心改变，可这是一个死循环。
就比如，现在......
羽生麻衣吓了一跳，急急地将手缩回来，微微掀起的裙摆放了下去，呼吸急促而不可思议。
怎么回事？
他们都还没开始，自己居然想......
不可以，不可以的...
少女慌忙摇头。
她靠在岩石上，抱住膝盖，一点点地，把脑袋埋了下去。
月光没照到她，漫长的几秒后，呜咽很小声地响起，极力压抑，却不受控制地融在风中，呜呜地吹散了。
无人发现岩石阴影里受伤的小兽。
海浪一遍遍冲洗沙滩，泛起银色的泡沫。
楚杭感觉海风很像一个人的呜咽，他恍惚一瞬，看着云居月，云居月没有回答，她的指尖停滞住了，在轻轻颤抖，眼里的炙热一下哑了火，情绪变成了灰烬。
“云组长，欲望是不算爱的。”楚杭望着她的眼睛，重复一遍。
“为什么？”云居月喃喃，仿佛接受问题的是她自己。
楚杭没有马上说什么，他脱下鞋子，把脚浸透在海水里，足背传来丝丝凉意。
“云组长，您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吧？”
少年的背影在月光里变得模糊，云居月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默默看着他。
“您很年轻，事业却很成功，应该是付出了比别人多很多的努力。”楚杭注视着自己的脚尖，“我猜测——仅仅是猜测，您应该也舍弃了很多东西。”
云居月神情有一丝动容，她终于问：“什么东西？”
“比如...一些情感。”楚杭犹豫了一下，他想起现实中的云医生。
“您给我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把我当成一件物品。”
“我没有。”云居月突然否认，“我将你当作一个人。”
“不。”楚杭摇头，“是物，上午在这里，我们同样谈论过这个话题，云组长，您知道人和物的最主要区别是什么吗？”
云居月沉默。
“我之前也很难真切体会，但现在我明白了。”想起和羽生麻衣的拥抱，楚杭嘴角露出笑意，“人的肉体，物的外形，都是可以被随时占有的东西，物一旦被占有，那它便完全属于你，但人是有心的。”
“你将我当作人么？我不这么觉得。”
楚杭拨开被风吹乱的头发，声音开心了些。
“秉持着欲望，想要占有，这是对物的处理方式吧？对人而言，占有欲不仅出于肉身的渴望，还有一种更强烈的东西，而那......”
他转过身，他看着云居月，看见了远处没被月光照到的岩石，少年说出了下半句。
“那就是情感。”
月光盛开在他身后，海面波光粼粼，云居月的眼睛似乎也染成了银色，她眨着眼，有什么东西被剥离了一样，心在狠狠地抽动。
【我要抢的不是物，而是人】
【我想占有你，这算爱么】
【无论什么方式，我也一定会占有你】
占有、占有、占有占有占有占有......
嘭地一声，巨大的海浪击打在礁石上，水花轰然炸开，欲望分解成水滴，纵情回归大海。
云居月抬起手，摸了摸嘴角，她的唇瓣在发抖，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一遍遍问她。
——你真的，有将他当成活生生的人对待吗？
——想要的不是肉体吗？想满足的不是欲望吗？我已经将他当作人看待了啊。
——你说谎，你狡辩。
——我没有。
够了！
那个声音大声说，你对待情感永远都这么自私，你口口声声说要把他当成人看待，可眼下你想干什么？
用这串项链胁迫他，占有他？用“永恒的爱”获得他的肉体？你到底要可笑到什么地步？你到底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喜欢就付出情感讨厌就一刀两断，用各种各样的代价换取欲望的满足，你将自己当成什么了？你把楚杭当作什么了？
云居月微微张开嘴，她呆呆看着浅滩上的少年，指尖颤抖着往上，摸到湿润的眼角。
她忽然听到了心声。
心的占有，从来都不是交易。
欲望不是爱，可她对楚杭......
云居月看了眼手中的镜莲华，她的裙摆随风拂动，白得很刺眼。
她看向楚杭，缓缓摊开手心，将项链送了出去。
“我想，把它......”她张了张嘴，楚杭深呼一口气，眼神依旧沉静，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眸，甚至带上一丝若有若无的同情。
他望向手心，那里静静躺着一根红绳，他笑了笑，将手合上了。
“云组长，我不需要它了。”
海风腥咸腥咸的，仿佛眼泪飘到了风里，少年声音飘摇着，在云居月听来很模糊，一道无形的线将他们隔开了，她抬起手就能触摸到楚杭，生理本能大概会让他有反应，可她怎么触碰，指尖都无法抵达他的内心了。
欲望和情感，向来是两个东西。
楚杭转过身，默默看了云居月一眼，他拿起一旁的鞋子，脚印绵延在漫长的海岸线上，银沫般的海浪覆盖它们，卷走少年的脚印。
他没回头，背影一点点消失，直到黑夜吞噬了他。
月亮被云遮住了，海，海岸，沙滩都不再洁白。
云居月的手还保持摊开的姿势，僵在空中，很久后才慢慢落了下来，晚风吹起她的裙摆，她低头看着光洁的足尖，很轻地说。
“我想把它，戴在你脖子上......”
绵延的脚印彻底消失了。
只有风听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