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杭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
高兴?疑惑?担忧?又或者都有。
“我好像在做梦。”他看着少女笑了笑,“麻衣怎么出来了?”
“明明是先生你先出来的才对。”羽生麻衣抹去眼泪,唇角却很开心地上扬。
“我睡醒没看见你,我就来找你啦,不可以嘛?”
“当然可以。”楚杭舒了口气,看来她没听见自己和云居月的对话。
他拿起手中的项链,他必须承认,此刻是有点儿紧张,以及......期待。
“这个,这是我刚刚做的。”他笨笨地说,“因为第一次做,所以可能不太好看。”
“嗯嗯。”羽生麻衣啄啄头。
楚杭没料到她这幅反应,犹豫两秒,硬着头皮递上去。
“那,那个,麻衣想要嘛?”
羽生麻衣“噗”地笑出声,她捂着嘴,泪还在流,笑容很灿烂。
“先生,你好灾难。”
“我灾...啊?”
“不对嘛?”
楚杭瞪圆了眼:“虽然我是初学者,但这串项链再怎么说也不至于......”
“才不是说这个。”少女吐吐舌头,“哪有这样子送女孩子礼物的啊,先生你好笨。”
就算傻子也听明白了,楚杭小声哦了一声,耳垂有点红。
“那,那我就。”他鼓起勇气,小心翼翼靠近少女,话说到一半哑了火,楚杭低头看着她,脖颈处传来少女轻柔的呼吸。
他用行动代替了话语,羽生麻衣双眼亮晶晶的,他有点儿不敢对视,微红着脸抿着嘴唇,把红绳戴在雪白的脖子上。
天色黑乎乎的,少女低下头,指腹轻轻摩挲贝壳,她更光彩夺目了,楚杭一时不知该看哪里,系完活结想后退一步,腰却被人主动抱住了。
羽生麻衣踮起足尖,很小声地说:“戴了就想跑,先生怎么可以这样。”
分明她声音在颤抖,却竭力维持一副镇定的模样。
她的发丝擦过楚杭的侧脸,楚杭感觉脸痒痒的,意外地舒服。
“那...”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没那么稳定,“麻衣想干什么?”
“项链很好看。”
“嗯...”楚杭知道她还没说完。
“我很喜欢。”
“我知道。”
“先生好笨。”
“喂......?”
“抱我。”
用不着她说,楚杭已经抱紧了她,少女先是呀了一声,然后趴在楚杭肩上,发出委屈的嘤咛。
“......太用力啦。”
她像只小猫。
楚杭微微松开她,情不自禁地,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少女惊慌一瞬,发现楚杭没有下一步动作,便安心地睁着大眼睛,注视他的瞳孔。
海面波光粼粼,月亮注视着这对虚拟恋人,他们得以看清对方眼中的倒影,几乎同时冒出一个念头,关于对方眼睛的观后感。
——银色的,像星河。
......
羽生麻衣取下头盔,窗帘被风吹起,恍惚几分钟,才意识到她处于现实世界。
游戏最后一个画面定格于楚杭的脸,他们躺在床上,中间还是留有空隙,楚杭轻声跟她说:“晚安。”
眼睛一睁一闭,晚安变成了早安。
羽生麻衣望向窗外,今天阳光明媚,她有点傻气地笑起来,真奇怪,情感似乎又占据上风了,这个时候没有乱七八糟的烦恼,身体某个开关被关闭了,她只想静静和楚杭待在一起。
今天也......
“叩叩——”
“麻衣,你醒了吗?”
急促的敲门声和女人的话语传来,她的语调很平静,仿佛是一个不熟的朋友,在问她什么时候起床。
“是,我马上起!”羽生麻衣慌忙应着,内心忐忑打起了鼓。
养母平常说话虽然冰冷,但总归能听出情绪,生活十几年她大概摸清养母的性子,语调越平静,养母的心情越不好。
羽生麻衣竖起耳朵,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没有再回答她,她意识不对,急急地换上衣服,保持优雅平和的姿势,不紧不慢往楼下走去。
这也是养母要求的,这个时候一点小细节都不能出错,心情差时她不会惩罚什么,但那种“我养你这么多年不回报我”的压迫感会充斥整个房间,让人喘不过气。
来到一楼餐厅,养母坐在餐桌前,叉子叉起一块牛排送进嘴里,嚼完后不忘拿起餐布,神态平静地擦擦嘴。
羽生麻衣忐忑走近了些,“早上好,母亲。”
“你昨天偷偷跑出去了?”她将餐布叠起,淡淡问。
羽生麻衣看着女人清冷美艳的侧脸,咬了咬唇,“是的...我......”
“羽生麻衣,你以前不会这样。”女人打断她,没什么情感的眼睛看过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空气凝固了,羽生麻衣感受到压力从四面八方挤来,她艰难开口,“昨天,我出去玩了......”
“你不会因为出去玩就偷跑出去。”美妇指尖轻点饭桌,只问了一个字,“谁?”
羽生麻衣低下头,心乱如麻,她沉默着站在原地,十秒过去,那双眼睛依然平静地望着她,猜不见一丝情绪。
她的养母总是这样,有一个著名的冰山理论,说露出海面的只是一小部分,真正庞大的潜藏在海面下,她总是优雅又冷淡,让人觉得挖开表面,下面暴露出一座更大的冰山。
“你不说的话,我帮你说。”美妇直视她的眼睛,“是个异性,对吧?”
“母亲,您......”
“不用这么惊慌失措。”美妇打断了她,“我没那么多心思探究,但现在我有一个要求,不管你的想法是什么,立刻终止。”
“母亲......”羽生麻衣话语里流露一丝哀求。
“立刻终止。”她重复,将羽生麻衣另一个小心思也堵死,“今天不要出去了,学校那边我会沟通,即使你不学习,也可以拿到毕业证。”
什么意思?
羽生麻衣忽然惶恐起来,这几乎斩断了她和楚杭的见面机会。
可养母向来说一不二,特别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出来的,向来不会给半点反驳余地。
她静静站在原地,手指攥紧衣角,无力感一阵阵扑上心头。
“我会尽快安排一个中日语双通的家教,要在中国学习投资,流利的中文对你来说很重要。”美妇用刀叉慢条斯理切牛排,三言两语给她定了道路。
“还有——”
她抬起头,盯着羽生麻衣。
“晚上有一个投资晚会,你跟我一起去,熟悉青市的经济环境。”
羽生麻衣一言不发低着头,酸楚在内心放肆地翻涌。
她早该习惯了,但现在......
“听明白了么?”美妇淡淡地问。
羽生麻衣吸了下鼻子,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声音像从鼻腔里挤出,轻轻嗯了一声。
“很好。”美妇放下刀叉,钢制餐盘发出清脆的声响。
“可以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