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在校门口接到了她,悠然地在小道上散步。这次我没有顾虑,学校这一带被我隐藏了,没有其它玩家,不会再参入外部世界的因素,干净得就像是童话故事。
“什么是意识?”依旧是姑娘打开话题。
“心理学的传统观点认为意识是个体对现实的心理现象的总和,它是个体对外界的感知和自身状态的认知。”
“主要是两部分嘛,对外界的认知对自己的认知,”姑眼说,“对外界的认知表现出一种响应能力,动物通过本能或学习适应环境变化,ai也可以通过程序来响应特定输入,它们都能通过模拟与学习来习得,它们的智能都能模拟出一个认知上的外界,关键在于自我认知吗?
“高阶理论HOT认为,我们对自身意识状态的认识是一种高阶表达,我们关于意识的知识是关于意识的元认知。”
“HOT的自我意识认知不难达到,”我说,”这样的认知状态,ai迭代高级认知模型和自我监控机制就能达到。但我不认为它是有意识的。”
ai这个“新人类”是残缺的,它不是生命的,同时还缺乏某种能力。
“嗯,自我认知,小孩以2-3岁的智力就能获得,高阶自我认知以7-8岁的智力能习得。不能认为偏偏ai就学习不了。”
“不是智能上的原因。”
“心理学陈旧的观点不能合理解释意识,它不自知地倾向于把意识和智能挂勾。”
沿着青石板,又到了城中村,城市的喧嚣退去了,这像是城市森林低处的一处湖泊,世俗的风穿过森林,满是树叶哗哗的翻飞声,经过湖泊,留下的,是时光凝固般的涟漪。
此刻村子中间堆起了柴火,火堆旁坐着一圈人,今天是祭神的日子,没有敲锣打鼓的表演,只有一堆篝火,当地人借火堆驱邪避祸,安静地看着燃烧,偶尔和身旁的家人聊上几句。
我们找了个角落坐下,火光映在她脸上。
这将会是我们之后的生活,安静又美好,仅仅是在火光中相依而坐,不想柳舞,不忆花飞,掬一泓绿水,携一律清风,在白墙黑瓦旁染了斑白。
“IWMT理论呢?”过了好一会儿,姑娘才低声和我说话。
“一个夹揉着各种理论的假说,这样拼凑出来一副牌,虽然每张牌都不错,但这条顺子不一定能解释意识。”
IWMT,整合世界模型理论,这是一种结合了自由能量原理和主动推理(FEP-AI)框架的理论,它试图整合信息理论(IIT)和全局神经工作空间理论(GNWT)的见解,以提供一个更全面的意识理解模型。本质上,这个理论认为意识认知世界的方式是对外部世界的模拟,这种模拟的方式产生了意识,在这个假定的前提下,企图集合其他理论拼凑出这种模拟的方式。
“它结合了很多理论,其中,我认为自由能量原理是关键,其他的拼凑的东西可以摒弃。生命的产生也与自由能原理有关。”姑娘说。
自由能原理被用来描述系统的能量状态,系统总是趋向于更低能量的状态,释放掉自由的能量,这样系统会更加的稳定,概率论让不稳定的系统向相对稳定的状态递进。
“最早的生命物质形成,也是基于自由能原理,在一定空间内的,比如海底热泉的岩石孔隙、火山黏土,分布着二氧化碳、水以及含氮物质,某个温度区间,这些物质趋向于黏性集合,形成大分子团并放出热量,对于这些原子分子来说,此时的温度等外界条件,聚合成大分子是自由能更低的状态。同样,亲水分子包裹疏水分子的模式比一堆分子到处乱跑的状态更加稳定,于是氨基酸结合成肽链并在分子力下折叠,磷脂分子结合成膜状结构、形成泡状结构。”
“系统总是趋于稳定,大的时间尺度上系统总是熵增,某些具体的尺度上自由能理论更有效。”
“自由能总是趋向于降低,”姑娘说,“神经元细胞预测与外界刺激符合时,自由能更低,最早的神经细胞就出现了。大脑试图通过预测及解释感官输入来减少不确定性,从而保持内部状态的稳定,如此,IWMT认为,最早的意识就出现了。”
“对于生物来说,内部状态能迎合于外部状态时,内部系统是更稳定的,生物对外部世界的认知是就是其内部状态,并且不断根据对外部世界的观察,改变自己的认知,生物体会尽力减少预期状态与感官受到的状态之间的差异,概率引导了这种系统稳定。”她补充道。
“自由能降低,对于大脑来说就是降低预测误差,”我沉吟道,“预测与实际相符,大脑便无需调整和介入,这确实是自由能低的系统状态。”
“系统在自由能梯度下,更加稳定了。稳定,也就是不确定性和无序度降低了。”
“另外,还有生命和智能,如果我们可以粗略地把‘生命’和‘智能’做为意识的前提的话,是‘生命’这个概念给予了意识某种性质,让它跟只有智能的ai不同。”
“同时,应该指出——”姑娘突然停住了。
我看向她,她正在思考,睫毛扑闪,火光在她脸上摇曳,此外,还有一层淡淡的星光镀在她的轮廓上,光源变幻,或红光或蓝光,像是多普勒效应的红移和蓝移。
“应该指出,”姑娘继续说,“意识是一个动态的过程,是外部世界的感知与内部模型的动态平衡,大脑不断地更新状态、信念和假设来平衡外部环境。
“不过关键不是平衡,而是动态。理论描述的平衡有关偏颇,平衡可能只是某种深层机制的表象,而动态,是已经被指出的关键点。”
“之前我认为我快要捅破窗户纸了,现在我验证了窗户纸上确实是有一个洞。”姑娘看看我,认真地说。
我有些不理解。
“你认为你的意识在哪里?”姑娘盯着我的眼睛说,“是在这里,还是外面那台机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