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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lbertyang 更新时间:2024/10/3 13:09:21 字数:2467

这个世界一片素白,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在远处,雪线上方的山脉像银蛇一般飞舞,雪线下方的山岩露出一点黄色,这个世界似于只有两种颜色。

在一个世界里找一个人是如此困难,这大概是我的第723次进入,每次进入到达的位置都不一样。

我在雪原跋涉,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大量人口居住的农村。

这里的生活物资极度匮乏,到处都是牛粪,大部分人居住在棚屋,仅有的房屋都很简陋,小部分的穷人在黄土层上打洞而居,但是大家干劲十足,到处都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有人铲雪,有人翻耕土地积肥,有人修整田埂为来年春耕准备,还有几座小型工厂,人们搬着造纸的木浆进进出出,还有人在呼喊,叫隔壁皮革工厂正闲的工人去纺织厂帮帮村头的大娘,路过的农民抗着锄头便跟上。他们似乎都在为一个共同的目标努力。

这种奇特的热情冲刷看我,仿佛能融化我内心的空虚。

突然,人们狂呼起来,围向了一辆拖拉机,拖拉机上坐有一个短头发的女孩,戴着帽,看不清脸,她扶着操纵杆,从拖拉机里探出半个身子,正给大伙讲故事。

大家似乎很喜欢她的故事,那是一个怪诞的故事:

一个后来被称为圣人的人去寒冷的北方借了一匹烈马,这匹烈马用眼睛看不见,用耳朵听不着,用手也摸不到,只能用心去感受,但它散发的热能让敌人无处遁形。

圣人又给马钉上了适应在南方土壤奔跑的马蹄铁。

于是圣人带着7个骑士开始反抗老国王的统治。

老国王的王权统治高度集权,戴着高礼帽的贵族掌握着农田和犁。

在过程中圣人打了一把剑。

圣人率领众骑士,凭借着烈马和剑,摧枯拉朽,很快就解决了老国王。

推翻统治后,圣人决定立礼法,把农田和犁交给居民。

七骑士中的老大却有自己的想法,他不想一辈子伺候一匹马,想要大庄园,想要权力,想要享受,这是他打天下应得的。

圣人自知自己余寿不多,决定将剑传给老七。

老七太年轻,分不清是非善恶。

老七在老大的诱惑下,以谋反的罪名,将老二吊死在树上,以贪污的罪名审判老四。

随后,整个王国都混乱了,早上有人过来立礼法,下午就有人过来抓旧王族的余党,晚上又来一匹人,居民已经分不清这匹人是来立礼法还是来抓旧王族的了。

王国里建了许多新的大庄园,和以前不一样的是,庄园的门楣上没有某某家族的家徽了,都蒙着红布。

新建的宫廷里不见昔日的烈马,有一只黄色皮毛的四蹄生物慵懒地趴在王座旁,它有一对树枝般的大角。

一骑士说这就是马,马为了适应南方气候进化成了这样。

居民们没见过马,觉得这就是马。

少数用心感受到过马的居民说这不是。一夜过去,他们发现自己的头上被粘上旧王族的帽子,被卷入王国的混乱。

王国人人自危,立礼法的行动破产了。圣人也不见了,有人说他老死了,也有人说他只是看不见了,用心能感受到他,他牵着同样看不见的烈马走了,没回北方,也没去更南的南方,消失在光和热里。

但可以确定的是,未来的某一天,可以像圣人去北方借马一样,去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找他们,那时,他们的光和热将让一切敌人无处遁形。

她讲完了,突然抬头看我,我看清了她的脸,那是我这几天朝朝暮暮都在想的脸,她是我的姑娘,她剪了短发,换上了宽大的工作服。

“这个故事怎么样?”姑娘跳下车,走到我旁边问我。

她的脸在冷风中有些皴裂了,凌乱的头发被汗水沾在额头上。

“有些荒诞。”我如实说。

“不真实是吗?”姑娘笑着问。还是那样的笑,在寒冬中让人如春风拂面。

“嗯。”

“其实我一直在思考什么是真实。”姑娘说。

“真实世界吗?”我问。

“还有意识。真实世界与意识。”

我没说话。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亮晶晶的,很蓝。

“比如,我刚刚讲的那个故事,我总是忍不住地想,这个故事是不是真实的呢,这个故事世界通过电子储有在我大脑的电磁波里,它在电磁波中是量子化的,那是一个概率云的世界,在我没有意识到、观测它前,这个故事世界是不确定的,里面有没有意识,有没有生命?我的观察让这个世界坍缩了,坍缩成一只‘死猫’,成了一个文本,被我讲述出来。如果我不观察这个文本,它又弥散成概率云,世界继续运行。

“你听到了这个故事,观测到这些文本文字,文本在你的大脑里也弥散开,另一个相似的世界也在你大脑的某个未意识到的地方运行着。

“同时,这几个同源的世界又相互纠缠。

“你每一次意识的扫描或观测都会产生一个死猫文本,这些文本是那个世界的时间切片。”

我思绪有些乱,我又听到了“同源”这个词,也许每一个虚拟世界都与原本的真实世界是同源的,至少在信息上是如此,就像是ai与人类,如果是这样,那每个世界在信息上是等价的。

“此外,我感觉这个世界也不真实,”我说,“这里的人有种无理由的热情,人是懒惰的,但这里的人们却积极劳动、争先恐后。然而,他们的争先恐后不是为了完成某种任务或者目的,他们并不是想着早点忙完自己的活后去休息,而是,专注于劳动,纺织厂的大娘需要帮忙,其他厂的工人居然去了,连路过的农民也想去帮把手。”

姑娘笑了笑,问我:“哪你觉得什么才是真实呢?”

我第一次全面地讲述了真实世界的样貌,从可控核聚变讲到量子计算机,讲无尽的资源和垄断的知识,讲虚荣的中产阶级和知识贫困的底层,讲资本的高层阶级和负责生产的ai与机器人,讲飞驰的车和统筹的交通网,讲高耸入云的城市和冷漠的人。

姑娘皱着眉想许久,才缓缓说道:“这里面隐藏着无形的剥削,资产阶级无形地吸着社会的血,人们却看不到,人们只能看到彼此间的矛盾,这是资产阶级想让人们看到的。这样一个社会,更像是资产阶级的试验场,似一种剥削的最高形式,阶级间的矛盾被隐藏,人们把知识或其他资源的匮乏归根于自己或者周围的人,

“就像没钱喝酒是因为没点子换钱,没点子是因为自己想不到,而胸中的郁闷又被女权主义引导到性别对立上,被种族主义引导到仇黑上,引导到同样的底层人上……

“矛盾是无法隐藏的,就像是刑侦学里的洛卡德交换原理,一切都会留下痕迹,那么反对的声音就必然响起,但你并没有提到这种动荡,是被压制了还是抹去了,我反而觉得你说的世界不真实。”

我并没有深入去想姑娘的话,想起了更为重要的事,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你外面的驱体都快枯萎了。”

姑娘摇摇头:“我回不去了。”

这时人群涌动起来,他们好像要去开一个大会,姑娘在人群中被挤远了,她远远地朝我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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