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京哲端着一晚鸡汤,迟迟不肯下嘴。或许是因为心理问题,他总感觉这鸡汤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月光见状,柔声劝道:“夫君快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这可是我用秘法特制的大补汤,喝了之后,可让男子二次发育呢。”
张京哲狐疑的看过来,问:“二次发育?哪里?”言毕,注意到白月光双眸中泛着的有些暧昧的光,顿时了然。“呃,真的假的?”黑灵不可信,但张京哲却希望白月光没有胡扯。
“当然。”白月光一脸真诚的说道:“这是黑灵秘法,从不外传的。寻找材料不易,花费也是巨大,夫君可千万莫要浪费了。”
张京哲低头看一眼碗中的汤,然后又看到白月光将剩下的鸡汤收了起来。白月光说道:“此汤不宜多饮,余下的这些,先保存起来,以后每日一碗即可。”
张京哲不解,问道:“天这般热,肉汤咋保存啊?不会坏掉吗?”
“呵,我自有妙法。”白月光说罢,端着盛满了鸡汤的陶盆儿走出堂屋,然后进了她收拾出来的西屋。
张京哲难免好奇,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正想跟过去一看究竟,却见白月光把西屋的房门反手带上了。再看碗里的鸡汤,张京哲觉得白月光应该不会有什么恶意。正如之前所想,她若是有什么恶意,无需这般麻烦,直接下手就是了。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绝然打不过一个黑灵的。退一步,如果这鸡汤真有问题,自己不喝的话,恐怕结果只能是“牛不喝水强摁头”。届时,撕破了脸,恐怕更为不美。所以啊,这鸡汤,怕是非喝不可了。
既然别无选择,那就无需纠结了。
张京哲试着浅尝了一口鸡汤。
唔……
这味道……
竟然极好!
没想到一个“抠脚大汉”竟然还挺会煲汤的,这厨艺,似乎不比听风楼的大厨差到哪里去。不自觉的,张京哲一口接一口的喝了起来。很快,一小碗鸡汤就被他喝光了。
白月光刚巧回来了,看着张京哲手里的空碗,笑问:“夫君,汤好喝不?”
“挺好。”张京哲回了一句,却见白月光没有拿着他用过的碗去洗涮,反而是在对面坐了下来,双眼更是死死的盯着张京哲。这双黑漆漆的妙目,瞅的张京哲浑身不自在。强笑一声,张京哲问:“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啊,没。”白月光抿嘴笑了,说道:“夫君长得太俊俏了,忍不住想多看一眼,不知不觉竟是看的痴了。”说着,更伸出手,握着张京哲的手,柔声说道:“能遇到夫君,真好。”
张京哲感觉有些肉麻,看一眼握着自己的手来回摩挲的白月光的那双柔荑,想起了听风楼里学来的知识。要不,便真拿白月光来练练手?嘶,万一练手练砸了,惹恼了白月光可咋弄?
“夫君,你的手臂看着好有力啊,我好喜欢。”白月光说着,一只手放在了张京哲的手腕处,似是爱不释手一般,来回的摩挲着。
张京哲感觉白月光今天有些不正常——当然了,她也从来没有正常过。只是,之前可是没有听她一下子说过这么多肉麻的话,今日却是这般嘴甜,有问题啊。
难不成是起“性”了?
不能够!
按照惯例,她若是起“性”了,应该会直接扑上来的。
张京哲正在思量,白月光真的扑了上来。
她搂着张京哲的脖子,贴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夫君,我想要你……”声音千娇百媚,让人骨酥身麻。
张京哲觉得胡郎中是过来人,说的话应该是没错的。于是,他决定先让白月光在床上服帖了再说。到底是年轻人,不过十八岁,正是血气方刚,不知疲惫的年纪,使起性子来,颇有大杀四方的威势。可这世间,从来只有累坏的牛,没有耕坏的地。张京哲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他醒来的时候,白月光又不见了。
想再睡一会儿,可时间来不及了。
张京哲起床洗漱,出了门。
今天听风楼里的生意有些惨淡,眼看着到了正午饭食了,竟然没几个顾客上门。莫说张京哲这样的堂倌儿,就连厨房里的大厨,都闲的蹲在厨房门口抽旱烟了。
“今天怎么没生意啊。”张京哲闲的直打哈欠。
一旁,隔壁“正气阁”的堂倌儿大刘儿被张京哲传染的也开始打哈欠,之后砸吧了一下嘴巴,说道:“你不知道?”
“不知道。”
大刘儿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不知道咱们东家得罪人的事儿?”
“唔,你说这个啊。”
“听说有人放出话来,要在咱们听月楼的酒水中下毒。”大刘儿咧嘴道:“人都是怕死的,听说了这事儿,谁还敢来咱们这儿吃酒啊。”
“真的假的?”张京哲吓了一跳,“这么无法无天的吗?”
大刘儿撇嘴道:“李壮都被杀鸡儆猴了,下毒这事儿,不好说啊。反正,看样子咱这听风楼里的生意啊,大概是要被毁了的。”说罢,又用更低的声音告诉张京哲,“我今天在这儿,一口水都没敢喝。”
李壮的事儿,真跟东家是否得罪了什么人毫无关系。
可这话,张京哲不能说。
或许也是因为知道内情,他觉得“酒水下毒”的事儿,有些夸张了。更何况他今天在这里也吃了也喝了,不是没怎么着吗?
看一眼冷冷清清的二楼大堂,张京哲十分沮丧。自己刚刚升任雅间堂倌儿,听风楼就要凉了吗?应该不至于。能开得起云城第一酒楼,听风楼的东家肯定是有些背景的,也一定会想办法挽救听风楼的。所以啊,听风楼的生意如何,轮不到张京哲这样一个堂倌儿瞎操心。想通了这一点,张京哲也便乐得清闲了。
就这么连着闲了好几天。
听风楼的生意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是越来越惨淡了。
张京哲终于开始担心起来。
如果听风楼干不成了,自己上哪谋生去啊?云城虽然不小,可比听风楼更好赚钱的地方,却是不多。幸亏房子还没有翻盖,手里有点儿闲钱。或许可以做点儿小买卖之类,应该比做堂倌儿强多了。
于是,这一晚收工回家,张京哲把藏在床下坑里的陶罐儿取了出来,打算看看到底攒下多少银子了,也好量力而行的琢磨下能做个什么小买卖。谁知打开陶罐儿一看,里面空空如也。不仅之前白月光给的三十两银子不见了,就连早先攒下的碎银和铜钱,也没了。
家里招贼了!
张京哲从头顶凉到了脚心,整个人都呆住了。
几十两银子,对于有钱人家而言算不得什么,可对于张京哲这样的穷苦人来说,简直就是身家性命。突然之间不翼而飞,他自然是傻了眼。
也是太奇怪了。
自家这破屋烂瓦的房子,王牌坊村里最落魄的人家,竟然也能让贼起了兴趣?
贼……
家贼难防……
想到这个词,张京哲陡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该不会是白月光偷的吧?
应该不能吧。
那三十两,原本就是她给的。
给了银钱再偷走?
不合理。
那么多银钱,说没就没了?
有些不敢置信的倒了一下陶罐儿,一颗铜板也没有倒出来。
张京哲无力的放下陶罐儿,一个屁墩儿坐在地上,却是欲哭无泪。
白月光回来的时候,张京哲还没有爬起来。
“哎呀,夫君,怎么坐在地上了。”白月光惊讶的小跑着进了屋,想要把张京哲搀扶起来。
张京哲不想在一个女子面前显得太过脆弱。他强笑一声,站稳了身子,说道:“我吸收地气呢,听一个京城来的客官说接地气是好事儿。”说罢,张京哲就红了脸,觉得自己的这番说辞着实可笑。
白月光哼哧一声笑道:“夫君可真幽默。”说罢,看了一眼地上的陶罐儿,好奇问道:“这陶罐儿是做什么的?”
“我爷爷留给我的,取出来睹物思人。”张京哲说着,拿起那陶罐儿,想到多年积蓄化作乌有,心中又是一阵悲戚。然后,又生出疑邻偷斧的心思,看了一眼白月光。
虽说白月光送了再偷的可能性很小,但白月光是个疯子。疯子嘛,什么事儿干不出来呢。一念及此,张京哲对白月光的怀疑更甚了几分。
白月光迎着张京哲的视线,温柔的笑,“夫君,我去给你热鸡汤。”说罢,转身进了西屋里。
直觉上,张京哲仍然怀疑银子是白月光偷了,但没什么证据。更何况,被自己盯着看的时候,白月光没有一点儿心虚的迹象。可或许就是因为她在面对自己的怀疑目光时淡定如常,反而更可疑!
鸡汤端了上来。
不知道白月光是用了什么手段,虽然过去了很多天,鸡汤仍然很新鲜,甚至比第一次喝的更美味了。张京哲发现自己对这秘制鸡汤是越来越喜爱了。每天不喝上一碗,感觉睡觉都不香了。而且,这鸡汤应该真是大补之物。连着喝了这些天之后,张京哲发现自己白天不瞌睡,晚上不做梦,精神头儿和睡眠质量是越来越好了。
“夫君,今天累不累。”白月光抓着张京哲的手腕,不停的摩挲。“我给你揉揉。”
“倒是不累,这几天酒楼里没什么生意。”张京哲很少跟白月光闲聊,听风楼的事情更是没有跟她提过。今日里,或许是因为丢了银子,心情不太好,想找个人说说话。或许还因为怀疑白月光偷了银子,所以想试探一下。他说道:“听风楼的差事,可能是干不长了。”
“哦,为何?”
“听说东家得罪了人,有人要坏听风楼的生意。”张京哲叹道:“若是丢了差事,赚不到银钱,翻盖新房的事情,怕是没戏了。”
“那就不盖了吧。”白月光依旧轻轻的揉捏着张京哲的手腕,“夫君早晚是要飞黄腾达的,这里的宅子,将来总归是要丢弃,盖了也没什么用处。”
张京哲心中对白月光的疑虑更多了一分。
白月光给了自己三十两银子,足够盖新房了。自己说没钱盖房,她却不好奇。说明了什么?说明她知道那三十两银子已经没了!她如何能知道呢?只有一个原因:银子是她偷走的!
张京哲深吸一口气,强忍住了指着白月光的鼻子大骂的冲动。他不敢那么做,毕竟白月光是个残忍的黑灵,跟她翻脸没什么好处。于是,他只能在心底自我安慰:反正那些银子里,大多都是白月光给的“嫖~资”。
只是……
有些奇怪啊。
白月光不是在帮沈辞治病吗?沈家应该会给她不少银钱吧?她还能差钱?
略一沉吟,张京哲决定套一套话,看似随意的问道:“沈二公子的病,怎么样了?”
白月光微微皱眉,摇头说道:“不太乐观。办法是用上了,但与理论上的效果多少有些出入。”说罢,白月光轻轻咬了一下嘴唇,缓缓摇头,道:“许是少了什么关键的步骤?还是说……”说话的时候,白月光单手托腮,牙齿咬着中指。
看来,白月光也不能阻挡沈辞易性变身了。
张京哲有些遗憾。
虽然被沈辞误会成了小偷,但张京哲还是希望沈辞能好好的。
另外,如果白月光给沈辞治病不顺利,可能沈家不会痛快的给银子,可能白月光真的会缺钱。
一转眼,张京哲看到了白月光手腕上多了一副手镯。他不识货,只感觉那手镯在油灯下熠熠生辉。“这手镯……看起来不便宜吧。”
“唔,这个啊。”白月光说道:“沈贺送我的,本打算当铺里折现呢,回来的匆忙,给忘记了。”说罢,担心张京哲乱想,又补充道:“夫君切莫多心,我是看不上那沈贺的。”
看上了不奇怪,看不上才奇怪。
张京哲实在是太好奇了,不禁说道:“我觉得,沈大公子跟我比,可是强太多了。”
“夫君何以妄自菲薄。”白月光说罢,忽然一皱眉,“夫君一直夸赞沈贺,言下之意……莫非夫君有什么特别的癖好?”
这个问题把张京哲给问住了,“什么癖好?”
“牛头人?”
牛头人是京城俚语,起初指的是“被妻子戴了绿帽子的男人”,后来则专指“喜欢被戴绿帽子的男人”。
张京哲虽然没去过京城,却也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绝对没有!”他语气坚定的矢口否认。
“哦,那就好。”白月光明显松了一口气。“不早了,我去烧水洗澡。”
看着白月光的背影,张京哲有些哭笑不得。
牛头人?
真是可笑!
又想到存款不翼而飞,张京哲便笑不出来了。没了存款,便等于没了安全感。怀疑甚至认定了就是白月光偷走了银子,却又无可奈何,更是憋屈难熬。再加上听风楼的生意冷清,自己的前途灰暗,更让他夜不能寐了。
好在翌日上午,终于有了个好消息。
听风楼的东家竟然请动了县太爷来听风楼吃酒,日理万机的县太爷连着来了三天,听风楼的生意终于开始好转。而关于有人要在听风楼的酒水中下药的谣言,也渐渐的消停了。
至于听风楼的东家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终究没有个确切的信息。
张京哲不关心这些,他只希望听风楼的生意继续红火下去,自己也好再攒一些银钱,把房子翻盖了,然后娶个……然后正儿八经的娶个正经媳妇。一定要娶个温柔贤惠的,像胡郎中家里那位,张京哲是宁愿打光棍也不会娶的。
午后不忙的时候,堂头儿请了胡郎中来二楼喝茶。看到胡郎中眼角的淤青,张京哲竟是心生庆幸:白月光虽然恶毒嗜杀,却是从来没有对自己动过粗——用煞气迷晕的行为,应该是不能算动粗的。
堂头儿自然也免不了取笑胡郎中一番。胡郎中早已习惯,不以为意。两人闲扯几句,又扯到了沈家二公子沈辞身上。堂头儿说道:“许久不见沈二公子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易性呢。”
“估摸着是快了。”胡郎中说道。
“沈员外请了黑灵,看样子也没啥用啊。”
“嘁,黑灵就是手段阴邪一些罢了,论真本事,比不上白灵的。皇宫里那些白灵供奉何等强悍,不也治不好太子的失阳症吗?”胡郎中哼笑道:“那些野生的黑灵,没用的。”
世人习惯用“野生”来形容黑灵。
“野生”二字,很好的定义了黑灵的品性:野蛮、畜生。
堂头儿又道:“说起来,易女夺阳的传闻,是真是假?胡兄知道吗?”
“不清楚,我没见过易女。”胡郎中说罢,又打趣道:“万一遇上了,马老弟,你可要离远点儿。毕竟你这身子,虚的厉害。”
堂头儿老脸一红,啐了一口,说道:“还有脸说,你那补药就是坑人的吧?我都喝了仨月了,屁用也没有!”
“不信就别喝了。”
正说着,楼下掌柜的喊了一嗓子:“老马!”
堂头儿赶紧答应一声,起身下楼。
胡郎中不急着走,继续一口一口的喝茶。
张京哲凑了过来,“胡先生。呵呵……”
胡郎中笑道:“咋了小张儿?”
“问你个事儿。”张京哲道:“这补药啊……有没有什么补药,能让人二次发育的?”
“二次发育?哪里?”胡郎中说罢,注意到张京哲有些害臊的表情,顿时了然。“唔,你的太小啊?”
“啊?不不不,不是。”张京哲连忙否认。
胡郎中露出一副“理解”的表情,又说道:“没有这种补药的。”
“呃……”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江湖郎中,给你介绍这种‘神药’?那就是想坑你银钱的。”胡郎中好心提醒了一句,正待再说话,忽听得外面有人喊他。
“胡庸!死哪去了!”喊话的女人,中气十足。
胡郎中端着茶的手哆嗦了一下,“哎,来了。”媳妇召唤,他可不敢迟疑,匆匆把杯中的茶喝了,起身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