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人性扭曲的白月光

作者:节操是个好东西 更新时间:2024/10/19 15:40:38 字数:5766

在打趣沈贺不了解白月光之后,张京哲也做了个深刻的自我反思:自己可能也并不了解白月光。不仅仅局限于她“下嫁”自己,滞留云城的阴险目的,也包括她那与众不同的心理状态和价值观。

送走了沈贺,张京哲看到了街对面一品堂里被媳妇儿打的抱着脑袋求饶的胡庸胡郎中。他忽然想起了胡庸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也是有底线的。”胡庸的底线,就是“不能打脸”——这也是古往今来绝大多数人所最忌讳的事情。

脸,是很重要的东西。命可以丢,脸不能被打……

张京哲心中产生了一个疑问:如果打脸都不能让白月光生气,那么,自己是不是根本没有畏惧她的必要? 嘶……仔细想想,不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白月光从来没有对自己动过粗,哪怕是自己曾经狗胆包天的让白月光给自己捏肩捶腿……

一直心存畏惧的过了这许多日子的张京哲,陡然间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之后,立刻便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那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畅快淋漓的感觉,单单是想一想,都忍不住要笑了。

或许……

回家试试看!

可又该怎么“试试看”呢?故意寻衅再扇白月光一个大嘴巴?那样的话,不会“试试”就“逝世”吧?或者“蹬鼻子上脸”的试试看?比如先训斥她几句?但又该因何而训斥呢?作为一个妻子,她还是很贤惠的,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哦,对了。

她喜欢杀人。

但她最近好像也没杀人。

直到收工回家,踏进院门的那一刻,张京哲也没想起来该怎么“试试看”。

“夫君,你回来啦。”白月光一如既往的打着招呼。

“嗯。”张京哲答应了一声,正欲进屋,转眼看到紧锁着房门的西屋,忽然心念一动,站在门口,说道:“这西屋整天挂着锁,里面藏了什么?”他决定“侵犯”一下白月光的隐私。因为这样做,不仅可以试探一下她对自己的“容忍度”,还可以见好就收。

“也没藏什么。”白月光笑道:“主要是担心夫君看到了会害怕。”

张京哲想到了梦里看到的那颗挂在房梁上的人头。他吞咽了一下口水,感觉到了内心的畏惧,可好奇心反而更重了。再加上作为男人的那点儿可怜的尊严开始作祟,张京哲说道:“哼,在你看来,我就是个胆小如鼠的人,是吧?”

白月光听出了张京哲话里的不满,怔了怔,说道:“那……打开门给夫君看看?”

“打开!”张京哲没好气的说道。

白月光也没有迟疑,直接拿出钥匙开门。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张京哲瞅着漆黑的房间,心中开始发毛,但却还是佯装镇定,更因为害怕而语气不善:“你觉得不点灯的话,我能看见什么?”

“哦,我忘了。”白月光赶紧跑进堂屋里,端着油灯进了西屋。

张京哲终于看清了西屋里的状况。

竟然与上次梦里看到的十分相似: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奇奇怪怪的草根石块、凌乱的各种骸骨……还有那颗吊在房梁上的人头。这一回,人头没有睁开眼,更没有露出好似笑容一般的表情。除此之外,墙上还钉着个人。只是,那人已经被切成了好几块,分别被钉子挂在墙上……

“哼。”张京哲神情冷漠,“不过如此。”说罢,看向白月光。

白月光手里端着油灯,昏黄的灯光映在脸上。她有些意外,咋舌说道:“是妾身小看夫君了。夫君真是胆识过……”一句话没说完,只见张京哲硬挺挺的仰面栽倒。好在她眼疾手快,赶紧上前,一把抱住了张京哲。

待张京哲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他抬手揉了一下眼睛,抠掉眼角的眼屎,感觉到一旁柔软的身子,想也不想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夫君还可再睡一会儿。”白月光轻声说道。

“嗯……”张京哲应了一声,片刻,猛然坐起来,然后缩到了墙角,盯着几乎同时坐起来的白月光,满脸惊恐。

“夫君,做噩梦了吗?”白月光一脸关心的问。

张京哲嘴角抽搐,想起了上回白月光也是如此忽悠自己的。他吞咽口水,颤声问道:“你……是人还是……鬼?”他昨夜之所以被吓得昏死了过去,不只是因为人头和碎尸,还因为他记起了上回那个“梦”里,白月光是死了的。彼时彼刻,白月光端着油灯的那张黄灿灿的脸,着实令人心惊。已经被人头和碎尸吓得脑子不转圈儿的张京哲骤然看到白月光的“鬼样儿”,竟是没能扛得住,直接昏死了过去。

“呃……”白月光竟然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当然是人。”

张京哲哆嗦道:“这个问题,需要犹豫吗?”

“我只是想起来我虽然是人,但还有个雅号,叫‘人间恶鬼’。”白月光拢了一下因为睡觉而凌乱的头发,看着张京哲,温柔的笑道:“夫君别怕,我真的是人。上回……好吧,上回骗夫君在做梦,是担心夫君被吓到了。毕竟夫君还小,才十八岁。万一留下了心理阴影,会影响身心健康的。”

张京哲的脑子有点儿反应迟钝。他愣愣的看着白月光,还在质疑“人间恶鬼”算是什么狗屁的“雅号”。此时天已大亮,白月光衣不蔽体,没有半分的“鬼”气,所以张京哲内心的恐惧已经消散了许多。他呼出一口气,审视着白月光,道:“那你上次……怎么没气儿了?”

白月光解释道:“使用黑灵术出了岔子。”顿了一下,又解释道:“一个真正厉害的黑灵,是游走于生死之间的存在。所以呢,偶尔的一些小失误,会造成短暂的假死。”她知道张京哲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些信息,于是,她小心的下了床,往后退了几步。“夫君,先起床洗漱吧。我去给夫君打水。”想拿衣服穿上,却看到衣服被张京哲压在了身下,干脆作罢。反正院门锁着,附近也没有高楼,旁人看不到的。

白月光进了厨房,拿了水盆,刚舀了一盆水,正要端过去,却听到了外面传来动静。

张京哲撒丫子跑了。

白月光并不意外,洗了一把脸,走出厨房,看一眼敞开的院门,嘴角一抽。快速来到门口,将院门关上,再透过门缝往外看,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外面没人,若是被人看光了,夫君岂不是亏大了。

又想到张京哲吓得昏死了过去,白月光决定调制一份安神压惊的汤,给他调理一下。

啧,到底是长大了,有长进。

不像三年前那样,吓得都尿了裤子。

被吓得昏死和被吓得尿裤子,到底哪一种更“长进”一些?这个问题,值得深究。但在白月光看来,尿裤子是最窝囊的。当然了,那年夫君也才十五岁,可以理解。

……

张京哲一路狂奔,逃命似得出了家门,直到喘得跟条狗一样,实在是跑不动了,才停下来休息。

脑海中不断的回荡着那副可怖的画面:人头和碎尸,还有白月光捧着油灯的阴森模样……

真希望只是一场噩梦……

嘶……

说起噩梦,上次,好像那人头对着自己张嘴喷了一口煞气,然后自己才昏死了过去。之前以为是做梦,没有深究,此时想来,若非做梦的话……张京哲忽然莫名的感觉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了那一口煞气的缘故……

可是……

一颗人头,怎么可能会张开嘴巴喷什么煞气呢!

自己一定是因为太过惊吓而导致记忆出现了问题!

朝堂上那位德高望重的国师说了:这世间,没有鬼神。所谓鬼神,不过就是招摇撞骗的把戏而已。

国师那可是比账房周先生更厉害很多的人物,他说的话,不会错的。

张京哲抖擞了精神,挺直了腰板,大踏步前行。

他决定做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可走不了几步,腰背又塌了下来。

感觉真的好累啊。

信念这东西,有时候也不顶用。

张京哲精神萎靡的在听风楼里混了一天,平日里最期待收工的他,眼看着天色渐晚,竟是有些心慌了。肯定是脑子坏掉了,他竟然希望时间能停下来,永远也不要收工。那样的话,自己就不用回家了。

时间总会过去。

张京哲终究是要回家的。

平时每晚走夜路也没感觉怎么着,今晚却是有些心惊胆战。总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担心一回头便会看到一张泛着油灯的光彩的女人的脸。又或者忽然从哪里飞过来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女人的脑袋冲着自己笑。

恐惧让人愤怒。

张京哲被自己给吓了一路,也憋了一路的火气。他脑子发热,决定回家之后揪住白月光暴揍一顿!谁让她吓唬自己!可到了家门口,鼓足勇气推开院门,看到正坐在堂屋里看书的白月光之后,他心里的火气又登时消了。如此漂亮的媳妇儿,即便是鬼,即便有些品行不端,又如何能狠下心揍她?更何况,她未必真的喜欢挨揍……

“夫君,你回来了。”白月光放下书,迎了出来。

看着活灵活现的白月光,张京哲吞咽了一下口水。回想这些日子里白月光的表现,似乎除了在床上的时候会“鬼叫”,平日里是没有半分鬼样儿的。

“我去给夫君热汤。”

“嗯。”张京哲答应了一声。

堂屋里只剩下了张京哲,他坐下来,看看周围,竟是有些心慌。昏黄的油灯照不到的地方,莫名感觉藏着什么东西。片刻,他起身往外走。再看看西屋房门,脊背发凉,干脆走向东屋厨房。

白月光虽然可能是个死人,但是……

有白月光在旁边,竟是感觉“安全”许多。

白月光看出了张京哲的紧张,笑着说道:“鸡汤我又改了配方,有安神压惊的效果。”

“哦。咳,你会的挺多。”张京哲说,“我说熬汤。”

“其实我厨艺很好。”白月光笑道:“对于灵师而言,最重要的莫过于三件事:食、色、气。食是第一位的。所以啊,不论白灵还是黑灵,一定是很会做饭的。”

食、色好理解。

至于气……

“养气的气吗?”张京哲问。

“对啊。”白月光说道:“食、色、气,乃灵之本源。”

“不懂。”

“夫君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白月光笑道:“只是灵术学起来会有些辛苦,等夫君先把气养好了再说吧。”

张京哲答应了一声,不想让白月光以为自己胆小如鼠,便故作随意的走开一些,在院子里来回溜达。他发现,自己竟然会忍不住想要朝着西屋的房门看去。人性真是奇怪,越是害怕看到,反而越想看一看。大概这便是许多人看到恐怖画面的时候会捂着脸又张开手缝的缘故吧。或许并不同,谁知道呢。张京哲胡乱想着。

院子里转了几圈儿,张京哲嗅到了鸡汤的味道。

新配方的鸡汤,口感更好一些。

张京哲喝过之后,感觉原本不自觉的加快的心跳,慢慢的平稳了下来。

“好东西啊。”张京哲说道:“若是将配方写下来,或许可以高价卖给一品堂的胡先生。”

白月光笑道:“不懂黑灵术的话,配方给他也没用。”

“好吧。”张京哲把空碗递给白月光,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刷碗。“那人头,是谁啊?”

白月光手上的动作稍稍迟钝了一下,才又说道:“我最亲的人。”

“……”

“不,是以前最亲的人。”白月光笑着说道:“现在呀,我最亲的人,是夫君你啊。”

张京哲的脖颈有些发凉,竟是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琢磨着哪天会不会被白月光砍掉了脑袋。强笑一声,问:“你为什么杀她?”

“夫君如何断言是我杀的她?”

“不是吗?”

“是。”

“呃……”张京哲看着一脸和善温柔的笑容的白月光,几乎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忽然觉得,或许不该随便把自己看到那颗人头张嘴吐出一口煞气的事情告诉白月光。

或许是吓傻了。

张京哲竟是觉得那颗头颅当时的笑容,好似并无恶意……

他忽然想到了英明神武的文太祖说过的一句话:抛却善恶是非不谈,在战略上而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短暂的迟疑之后,因着这一念之差,张京哲选择了隐瞒。

见白月光没有解释为何杀了“最亲的人”的意思,张京哲也没有追问。

鸡汤的安神压惊效果确实很好,张京哲睡了个好觉,一闭眼一睁眼,天就亮了。睡得很好,如果身边没有像条八爪鱼一样缠着自己的白月光,就更好了。

听风楼里忙了半天,午后不忙的时候,沈贺来找张京哲,邀他出去散步。张京哲可没有散步的闲情逸致,若是有空,他最想干的,是坐下来休息。可沈大公子的面子,张京哲可不敢驳了。

出了听风楼,街上转了一圈儿,沈贺领着张京哲进了一家书店。

“听说最近出了不少新书,贤弟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愚兄买了送你。”沈贺笑道。

张京哲虽然是个粗人,字儿认不了几个,但还真看过不少书——那种被文坛士子嗤之以鼻的传奇故事,是张京哲的最爱。尤其是那些“逆袭故事”,当真是百看不厌。

不过,今日里他却根本没往这类书的书架处而去。

包括沈贺在内的贵公子们虽然待张京哲很客气,但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那种儒雅气质和对粗人的不屑,还是让张京哲多多少少有些受伤。越是身份卑微的人,反而越是在意旁人的眼光。他不想在拿故事书的时候再被鄙视,所以直接无视了自己的喜好。

面前的书架上,摆放的都是文坛大家的作品。

有很多,便是书名,张京哲都认不全。

但他还是装模作样的拿了一本看似认真的翻看。

看过几本之后,一本书吸引了张京哲的注意。

《人性的扭曲》。

拿起来随便翻开一页看了看,张京哲顿时来了兴致。这一个小章节,讲述的是“嗜杀心态的形成”。看了一页,张京哲觉得讲的很有道理。

“贤弟喜欢这类书吗?”沈贺笑问。

“啊,随便看看。”张京哲把书合上,却并不放回书架,而是看了一眼书后的定价。

沈贺笑一声,道:“掌柜的,这本书,要两本。”说罢,付了银钱。不等张京哲客气,又说道:“我记得,这一类东西,是叫个心理学对吧?”

张京哲哪里懂这个,他不自然的笑了笑,说道:“是吧,我也不懂。”

“呵,贤弟过谦了。”沈贺笑道:“再看看还有没有喜欢的。”

“不用了。”别人付账,张京哲不好意思买太多,“时候不早,也该回听风楼了。”

“那行,贤弟,我就不送你了,咱们在此别过吧。”

目送张京哲离开,沈贺拿着属于自己的那本《人性的扭曲》离开。他没有回沈府,而是去了县太爷的府邸。与黄杰和徐十三喝了半壶茶,才把怀里的书取出,给二人看。

“我今日领着张京哲去书店,他选了这本书。”沈贺说道:“二位贤弟,你们说,什么样的人,会喜欢看这种书?”

黄杰翻看了一眼书的目录,又随便翻开一页大概看了,然后把书交给徐十三,略作沉吟,问道:“沈兄,你怎么看?”

沈贺回道:“我差人调查了。王牌坊村的张家,是十九年前搬来的。十九年前,离京的张姓名人,有两个。一个是当年被九千岁斗下野的宰相,另一个,是前任御前侍卫统领……”

徐十三翻看着书,皱眉道:“据说,张姓之众,国内第三。不能因为同样姓张,便猜测二者有什么关联吧?”把书合上,丢给了沈贺。他对这种研究人性的复杂纠结的东西,不感兴趣。

习武之人,大多都不喜欢玩弄心术。

沈贺与黄杰看了看徐十三,又对视一眼。

黄杰说道:“按照年龄而言,前宰相,与张京哲的爷爷,年龄应该是相仿的。”

沈贺沉吟道:“那位张宰相,现在何处?”

他们二人不约而同的排除了前任御前侍卫统领的嫌疑。

“离京之后,便下落不明了。”黄杰说道:“有传闻说是隐姓埋名了,也有人说被九千岁灭口了。”

徐十三有些不耐烦,皱眉道:“你们既然如此好奇他的身份,直接问不就好了?”

二人给了徐十三一个白眼,看样子很想骂一句“武夫”。黄杰笑道:“这种事,即便是真的,他也不会承认,甚至可能还会因为被我们猜到了身份而选择消失。”

“所以啊。”沈贺笑道:“我今日也没敢多问。”说罢,笑容又收敛,叹道:“若真是前宰相的孙子,唉,白姑娘看上他,也没什么奇怪的了。”沈贺竟然感觉心情好过了许多,仿佛压在胸口的石头陡然消失了一般松快。“不过,也不好鲁莽的下结论。”他还是很理智的。“且找机会再旁敲侧击一番。”

“当小心一些,莫要引起他的怀疑。”黄杰提醒了一句,又道:“我就不参与了,免得弄巧成拙。”

沈贺给了黄杰一个嫌弃的眼神,讪道:“行,你看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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