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对于张京哲这样的反应,沈辞十分意外,也有些不满。
要么承认,要么不承认。
“我知道了”又是什么意思?
沈辞皱了皱眉,有点儿掉脸了。“你若是拿了,就还我,我可以不跟你计较。”想到自己的夫君竟然是个手脚不干净的窃贼,沈辞感觉很压抑,语气又冲了一些。“若是缺钱,可与我提,何必干出这般辱没先人之行!”
“辱没先人”的话可是很重的。沈辞能这般说,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张京哲诧异的看着沈辞,想问她为何会认为是自己偷了银票,转念一想,顿时恍悟:看来还是因为那次的误会,她当自己是惯偷了。
看起来,今日若是不把真正的窃贼揪出来,自己便是跳进护城河里也洗不清“窃贼”的污名了。又想到上回陶罐里辛苦积攒的银钱不翼而飞的痛苦,张京哲深吸一口气,喝道:“白月光!你给我滚过来!”
当真是酒壮怂人胆。
换作平常,张京哲是断然不敢这么跟白月光说话的。
“来了来了。”白月光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怯生生的看着张京哲,小心翼翼的问道:“夫君,是妾身哪里做错了吗?”
张京哲嘴角抽搐。
白月光此时这般“伏伏贴贴”的小模样儿,竟是让他有种作呕之感。
如此演技,不去表演个话剧什么的,混一混娱乐圈,简直是对人才的浪费——听说南方有个特别有名的话剧演员,就是个易女。演一场,能挣好多钱。
张京哲心中恼怒,没心情也没雅兴欣赏白月光的表演,他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沈辞的银票,是你偷的吧?”
白月光面露惊讶之色,看看沈辞,又看看张京哲,连连摇头道:“不是呀。”
“放屁!”张京哲怒了。“不是你偷的,还能是家里招了贼?就咱家这破屋烂瓦的,哪个小偷能瞎了眼的来咱家偷钱?”说着,张京哲竟是气笑了。“不是你偷的,难道是我偷的?”
白月光委屈巴拉的低下了头,咬了一下嘴唇,说道:“自然不能是夫君偷的。”
“你是承认了?”
“我……便当是我偷的吧。”
“什么叫‘便当’?还能是我冤枉你了不成?”张京哲怒吼了一声。他感觉到心中的怒火正在噌噌噌的往头上冲。压抑了这许多日子的心情,陡然间好似在努力的寻找宣泄口。
白月光被张京哲这一声怒吼吓得腿一软,竟是跪下了。“夫君切莫动怒,夫君说是妾身偷的,就一定是妾身偷的,妾身……妾身认罚。”说罢,仰起了小脸儿,闭着眼睛,眼泪滑落。竟是一副任人宰割、我见尤怜的小模样儿。
“你……”张京哲感觉脑子里嗡的一下子,差点儿被背过了气去。
此情此景,明显就是“小女子慑于丈夫淫威,不得不委曲求全”的画面。
风雨飘摇中,张京哲还在苦苦挣扎。“上次陶罐里的钱,也是你拿的吧?”
“什么陶罐……”白月光睁开眼,看到张京哲愤怒的脸,忙又改口。“是,是,都是我拿的,与夫君没有半分关系。求夫君责罚。”
张京哲的头皮都要炸开了。
他意识到,可能已然解释不清!
瞅着白月光再次仰起来的小脸儿和闭上的眼睛,张京哲想到了她的特殊嗜好。
感觉快要忍不住想要“奖励”她了!
一旁,沈辞都懵了。
她万万没想到白月光竟然会这般惧怕张京哲。
此时,钱到底是谁偷的,沈辞已经不在乎了。她看看一脸委屈又不敢反抗的白月光,再看看盛怒的紧攥着拳头的张京哲,感觉很不真实。
这个张京哲……
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平平无奇的堂倌儿,绝不可能让一个黑灵如此服帖!
白月光好似真的很害怕。
她可是黑灵啊!
会惧怕一个普通人?
忽然,啪的一声脆响。
沈辞吓得竟是哆嗦了一下。
她看到暴怒的张京哲竟是照着白月光的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而且白月光没有躲闪。
这一巴掌抽的十分响亮清脆。
看着不敢动弹的白月光,再看一脸狰狞的的张京哲,沈辞莫名有种兔死狐悲之感。她还注意到,张京哲的眼睛里,隐约间好似有着兴奋的光。
该是什么样的男子,才会在殴打自己的妻子时兴奋呢?
这个人渣!
原来,自己要守一生的男子,不仅是个窃贼、流氓、狂徒,还是个喜欢欺凌女子的人渣!
张京哲可不认为自己是个人渣。
他虽然不是温文尔雅的性子,却也一向不喜欢暴力。可今天不同,他发现在忍无可忍的抽了白月光耳光之后,心中竟是特别通畅。好似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宣泄口,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张京哲也顾不得许多了,借着酒劲儿,照着白月光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他终于意识到,其实自己早就想暴揍白月光一顿了。
这个嗜杀的死变态!
太欠揍了!
简直不揍不足以平民愤!
白月光挨揍时发出的不知道是舒服还是痛苦的呻.吟声,更让张京哲血脉偾张,下手更狠了。
好大一会儿,张京哲揍的累了,呼哧呼哧的坐在椅子上休息。片刻,看一眼白月光的脸,张京哲愣了。他是喝了酒,但还不至于喝傻了。瞅着白月光那依旧白皙水嫩的脸蛋儿,张京哲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拳脚,对于内功深厚的白月光而言,跟“按摩”也差不多。
“夫君,妾身知错了,求夫君继续责罚。”白月光跪在地上,低着头,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抑或是说,像是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儿。
这是还没过瘾吗?
张京哲气的很想骂人。
不过脏话到了嘴边,却又忍住了。
喜欢被揍的话,会不会也喜欢被骂?
简直快要被气死过去,还要再“奖励”她吗?
要冷静,绝对不能再让白月光这个贱骨头得逞了!
呼出一口气,张京哲说道:“银票呢?还给沈辞。”
“没了。”
“没……你……”
“算了,我不要了。”沈辞忽然说话。
张京哲有些意外的看向沈辞。
沈辞被张京哲一瞅,竟是赶紧避开了视线,清了一下嗓子,说道:“也没多少钱。”
“哦,那行吧。”张京哲感觉有点儿头晕。
像是因为喝多了酒,也像是平时那种晕眩。
也因为被白月光气的够呛,他又恶狠狠的瞪一眼白月光,起身进了卧房里。
感觉晕乎乎的,要躺下休息一会儿。
白月光如释重负一般从地上爬起来,摸一把脸上的泪痕,也不理会沈辞,匆匆又去了厨房里热菜。今天张京哲带回来的饭菜样式多,量却少,不值当一个个的热。白月光干脆把所有的菜都倒在一起,弄了个大杂烩。
也是饿了,先捏了一块肥肉丢嘴里。
咬一口,满口生津。
美味。
白月光舔了一下嘴唇,看起来心情极好。
忽然,她察觉到外面有脚步声,便赶紧收了笑容。
沈辞站在厨房门口,眼睛盯着正在烧火热菜的白月光。
白月光露出一抹凄惨的笑容,说道:“让你看我笑话了。”
沈辞皱眉,摇头,问:“我不明白,你缘何如此怕他?”
“不是怕,是尊敬。”白月光说道:“夫君是一家之主,理当如此。”
沈辞冷哼了一声,显然是不信白月光的话。
“你那些银票……是我拿的,与夫君无关。”白月光说道:“真的。”说着,声音哽咽,眼泪簌簌,似乎是十分的委屈。
沈辞叹气道:“算了,钱财是身外之物。”说罢,嗅到了锅里的菜香,肚子里又是一阵乱叫。
白月光道:“快好了,忍一忍。”
“嗯。”沈辞脸一红,尴尬道:“我帮你烧火吧。”
“你会吗?”
“你教我。”
“行。”
“有点儿闷,怎么不开窗?”
“上回开了忘记关,柴禾被雨水打湿了。”白月光说着,忽然一愣,并了一下双腿。
打湿……
还真是……
从来没有干过这些活儿的沈辞,手脚是笨了些,却也不至于不会添柴。两人相互配合着,很快就热好了饭菜。待吃过饭,收拾停当,才各自安歇。
主卧中。
白月光爬上床,看一眼已经睡的深沉的张京哲,脸上露出了一抹阴险邪恶的笑容。伏在张京哲耳边,她轻声低语:“夫君,妾身明天要送你一个惊喜。”说话间,从怀里摸出来了一个瓷瓶。
瓷瓶上的瓶塞打开。
里面,一股黑色物质,好似活物一般翻腾着。
一千多两银票都花光了,才炼制出来这么点儿东西。
研究黑灵术,真是越来越烧钱了。
白月光有些唏嘘,却是没敢再耽搁。她以煞气催动瓷瓶内的物质。一抹混合着煞气的黑色气体从瓶中袅袅升起,又被张京哲吸入肺腑。
不消多时,小瓷瓶就空了。
白月光丢了瓷瓶,翻身趴在张京哲身上查看,瞅着他渐渐蒙上一层黑色的脸,贪婪的抚摸着他的胸膛,阴森森的笑了。
夫君,是时候易体了!
白月光在张京哲身边躺平了,浑身上下煞气缭绕。很快,煞气将她和张京哲彻底包裹了起来。像是两个漆黑的蚕蛹一般。二者之间连接的煞气,不停的相互流转着……
过了很久,直到旭日初升,煞气渐渐散去。
白月光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
易体成功了吗?
她本可以转眼看看身边躺着的是“自己”还是张京哲,却没有这么做。惊喜若只是用看的,会少很多惊喜,就像打麻将的人喜欢摸牌一样。她还是希望可以在第一时间真切的感受并且触及惊喜。
于是,她抬手放在胸口抓了一把。
好大一团……
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忘记了呼吸,又用另一只手摸向丹田之下。
空荡荡的……
该有的没有,不该有的还有……
这说明易体失败了。
怎么会!?
费了那么多心血,花了那么多银钱,反复研究了那么多日子……
不应该会失败啊!
难道说,易体的理论,是错误的吗?
难道自己是再也不能变回男儿身了吗?
一念及此,白月光感觉到鼻子一酸,竟是落下泪来。
她很不甘心。
怀疑自己还没睡醒,或是产生了错觉。
于是,她努力的继续抓挠,反复验证着。就像缺钱的人一遍遍的数钱,希望能多数出来一些。
“咳……”一声干咳响起。
张京哲坐在一侧,看着对她自己的身体上下其手又泪眼滂沱的白月光,嘴角抽搐,问道:“爽哭了?”
白月光瞅一眼好奇宝宝似的张京哲,心中百感交集。
原本,她一直心存希望,认为眼前这副身体早晚会是属于自己的。
直到此时,她才近乎绝望。
这身体……
多好啊!
为什么不属于自己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白月光贪婪的看着张京哲。
张京哲注意到白月光眼睛里的光,暗叫不好,忙道:“时间不早了,我该进城……”一句话没说完,就被白月光给扑倒了。
西间的房门打开了。
沈辞走出房间,抻了个懒腰,看一眼主卧房门,听到了房间里传来的声响。她皱了皱眉,嫌弃的走出了堂屋。
水井边洗漱了,用毛巾擦脸的时候,沈辞看到了西屋配房的房门上的铜锁。
这间房为什么上了锁?
里面有什么?
不知为何,竟是感觉这西配房的房门后,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觉。便好像这门后站着一个熟人似的。
肯定是错觉。
奇怪的声音从主卧的窗口传来。
沈辞有些厌恶的掏了掏耳朵,然后揉了一下有些饥饿的肚皮。
昨晚还剩下一些饭菜,便热一热,随便吃点儿吧。
于是,她进了厨房,试着生火热饭。
也是奇怪了。
灶台里明明放了很多柴禾,却总也点不着火,只是不停的冒烟。
“咳咳咳……”沈辞被烟熏得咳嗽不止,眼泪都出来了,烦躁的她抓着一根柴禾用力往灶台里捅。却听得砰的一声响,锅里的水哗啦啦的落入灶台里。
锅破了。
本就烟尘滚滚的灶台里,被水一淋,愈发浓烟不止了。
沈辞扛不住,从厨房里冲了出去,一边咳嗽一边擦拭眼泪。大口大口的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再侧耳倾听主卧里的不堪入耳之音,颓然叹气。
一种孤独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院子里呆了一阵儿,再看厨房里渐渐变小的烟气,沈辞眉头深锁,出了院门。
她打算去找沈贺再要一些银钱,至少,要买一口新锅。
可出了王牌坊村,走到贞节牌坊下,沈辞又改了主意。
大哥刚给了那么多银钱,如今竟是连买锅的钱都没了……
倒是不怕大哥笑话,只是怕他担心。
可又该去哪里弄些银子呢?
唉。
沈辞靠着贞节牌坊的立柱颓废的蹲下来。
她发现,生活真是不易。
只是一口锅而已,竟是难住了她。
俗语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果然如是。
过了许久,走来两人。
沈辞抬眼看过去,看到了张京哲和白月光。
“起来。”张京哲说。
沈辞不明所以,却还是起身。
“去吃包子吧。”张京哲说。
“好。”白月光应了一声,看起来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张京哲看向沈辞,沈辞稍稍迟疑,点了点头。
于是,张京哲带着一妻一妾进城。
他走在前面,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白月光和沈辞,心情很不爽。
沈辞做饭不成,还捣烂了锅,当是遭受了生活的打击,所以心情低落,可以理解。白月光你有什么好心情低落的?刚才在床上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难道是没有满足?不能吧。
还有,这两个女子,一个身穿白衣,一个身穿黑衣,俱是丧着脸,好似黑白无常似的。
大早上的,真是晦气!
张京哲心中腹诽着。
又想起昨晚喝多了之后脑子一热干出来的事情,不免后怕。
幸亏白月光是个死变态,不然,如昨晚那般暴揍她,自己的尸体恐怕已经凉了。
伸手入怀,摸出一锭碎银,颠了一下,张京哲感觉到了生活的压力。
得好好挣钱呐!
不然,媳妇都养不起了。
还得买一口新锅……
终于到了城东包子铺。
张京哲在一众食客的注目下,领着白月光和沈辞在铺子外找了个空桌坐下,要了一屉包子。隐约听到“人间绝色”、“鲜花插在牛粪上”之类的低语声,张京哲的心情十分复杂。既有点儿炫耀的得意,又很不服气——自己怎么就成牛粪了?
一群闲人,没素质!
吃包子还堵不住嘴啊?
张京哲心中腹诽,抓起桌上的蒜瓣儿剥了起来。
“夫君。”白月光说:“我想喝豆粥。”
“嗯,你呢?喝什么?”
“随便吧。”沈辞头也不抬的小声回了一句,她显然很不习惯被人议论。大概是有些手足无措的局促,也便学着张京哲剥蒜。
张京哲喊了一嗓子:“掌柜的,再来三碗豆粥。”注意到沈辞笨手笨脚的连个蒜也剥不成,想到她本是富家子弟,如今被白月光害的跟着自己遭罪,不由心生怜悯,便干脆把剥好的两颗蒜瓣儿放到了她面前。刚要继续剥蒜,忽然感应到了一抹异样的注视,抬眼看到了白月光正看着自己发笑。
她笑得很纯洁,但心虚的张京哲仍是莫名心慌,赶紧又剥了两瓣儿蒜,放到了白月光面前。
白月光的心情忽然又好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不该过于悲观。
作为一个资深的黑灵师,她清楚的明白,黑灵术失败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不可气馁,不可绝望。只需再接再厉,屡败屡战,总能找到成功易体的办法!
夫君的身体,终究会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