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琴里!”
“……没有……反应。”
在朦胧的意识中,琴里听见这样的声音。
不过,身体却无法做出反应。
不对,不只身体。
即使听见有人在呼唤她,头脑却无法思考。
现在支配着琴里的,只是深沉的睡眠。
到刚才为止还冰冷无比的手脚早已没有感觉。
如果就这么继续沉睡下去,恐怕再也不会清醒过来了吧。
然而即使心里明白,却还是无法涌现出对抗睡意的力量。
琴里仅存的一点意识宛如沙漏里的沙子掉落般消逝──
“啊!夜风,你来得正好。琴里不起来啦。”
“请求。这样下去情况危急。请你帮她做心脏按摩。”
“呜哇,突然就要人动手啊。真大胆。”
“不管。事态紧急,按摩一下没关系。要不然直接开始吧。”
“你在干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
琴里感受到两边胸部被人揉捏的触感,忍不住大叫出声。
然而睁开眼睛一瞧,却发现揉捏自己胸部的并非夜风,而是长相如出一辙的两名少女。
“你们在干什么啊,耶俱矢、夕弦?”
琴里眯起眼睛轻蔑地询问后,耶俱矢和夕弦便互相看了一下,接着面向琴里。
两人都穿着补上补丁的寒酸服装,并携带着一大包行李。
即使是类似的服装,但不知为何耶俱矢是裤装,而夕弦则是裙装。
可能是因为体型和发型也互补的关系吧,两人看起来就像是双胞胎。
“呵呵,汝上当了,琴里。”
“首肯。只要提出夜风的名字,你就会因为爱的力量而清醒。看来这个预想果然是对的。”
至今仍然将手搁在琴里胸口的两人不停动着手指说道。
琴里「哼!」了一声,挥开两人的手后,打算原地站起来……却摇摇晃晃地瘫坐在地。
“喂,汝还好吗?”
“担心。你非常虚弱。”
“当然会虚弱啊……”
琴里吐着白色气息,再次环顾四周。
她们三人目前位于宛如出现在童话中的外国街道……问题在于气候。
一望无际的白。
不知从何时开始下个不停的雪将街头的景色染成一片银白世界。
琴里在这样的天气下只穿着单薄的衣服,连保暖的御寒用品都没有就被扔在街上,也难怪身子骨会虚弱。
琴里瞥了一眼自己手上拿着的篮子──里头装满了火柴。
“真是的……这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嘛。”
“《卖火柴的小女孩》?”
“提问。那是什么?”
两人歪了歪头表示疑惑。
琴里轻轻点点头,继续说道:
“那是安徒生童话。在说一名贫穷的少女在冬天的街头卖火柴,但是完全卖不出去,夜越来越深……受不了寒冷的少女点燃火柴取暖……哈……哈啾!”
话说到一半,琴里便打了一个大喷嚏。
虽然被八舞姐妹叫醒,但事态从刚才起就没有任何的改善。
“总之,换个地方说吧。这里太冷了。”
“首肯。先移动到能躲雪的地方吧。”
耶俱矢和夕弦如此说完,拉起琴里的手绕到自己的肩上搀扶她,在雪地上留下足迹。
几分钟后,三人来到狭窄的小巷子里。
当然天气还是一样寒冷,但这里似乎是废物堆积场,起码没有风吹进来,也多亏了建筑物的屋顶很密集,没有积雪。
“其实我想要到室内啦……但总比刚才那个地方好多了。”
“同意。接下来如果有火就更感谢了……”
这时,夕弦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似的,将视线落在琴里拿着的篮子上。
琴里彷佛察觉到她的心思,应了一声后从中拿出一盒火柴。
“虽然是拿来卖的,但现在也顾不得了。机会难得,就学《卖火柴的小女孩》来点火吧。”
说完,琴里拿出一根火柴。
“对了,你刚才话还没说完,《卖火柴的小女孩》点燃火柴后发生了什么事?”
“喔喔,这个嘛──”
琴里一边说一边用火柴棒擦过火柴盒,点燃火柴。
于是下一瞬间,火光照亮的空间里浮现出热汤和烤火鸡等各式各样的丰盛菜肴。
“呜哇!这是怎样!”
“惊愕。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出现料理。”
八舞姐妹惊愕得瞪大双眼。
然而琴里也做出同样的反应。
琴里确实处于《卖火柴的小女孩》的处境,但她万万没想到真的会发生这样的现象。
不过,火柴并无法长时间燃烧。
微弱的火光仅仅维持了十几秒便熄灭,丰盛菜肴的影像也同时消失无踪。
“啊!消失了。”
“惊叹。竟然会有这么奇妙的事情发生。火柴里是加了什么能看见幻觉的成分吗?”
“不,我想不是这么惊悚的原因……”
琴里苦笑着说完,耶俱矢便一副兴味盎然的样子凝视剩下的火柴,开口:
“所以,这就是童话的后续?”
“对……不过因为火柴很快就熄灭了,少女在那之后也继续点燃火柴,作了幸福的美梦,早上就死了,结局就是这样。”
“咦!这是怎样,好可怜喔。”
“提议。既然如此──”
夕弦像是想到了什么点子,从小巷子里拿来几个小型的废材后,堆成篝火的形状。
“请求。琴里,把火点在这里吧。”
“咦?啊啊,好。”
琴里被这么一说,立刻拿起火柴棒划过火柴盒,在废材上点火。
微弱的火苗不久后逐渐化为烈焰。
于是幻觉与火势成正比,刚才的光景现在填满了整个小巷。
多到吃不完的丰盛菜肴、温暖的壁炉,甚至是面带温柔微笑的夜风。
“呜哇,好厉害!幻影!超真实的耶!”
“惊愕。连夜风都出现了。果然是反应出琴里渴求夜风的心情吧。”
“你……你很烦耶……不过,能取暖真是谢天谢地。”
卖火柴的小女孩竟然用火柴点燃篝火,就故事性而言根本就是破坏气氛吧……不过,为了保命,也只好牺牲气氛了。
不论故事再怎么凄美,一旦自己成为当事者,怎么可能甘愿在雪地里冻死嘛。
琴里将掌心贴近篝火,温暖冻僵的手。
原本冰冷的指尖这才终于恢复了感觉。
然后,肚子同时「咕噜噜……」地发出哀号。
“哦?琴里,汝该不会肚子饿了吧?”
耶俱矢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似的,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说话。
琴里一脸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颊。
“唔……我有什么办法啊。我刚才差点就要冻死了耶……要是这些料理真的能吃就好了。”
琴里如此说着,朝浮在周围的料理伸出手。
不过……因为是幻影的原因,她的手只抓住了空气。
“果然没那么好命……”
琴里一脸悔恨地低吟后,耶俱矢「啊」地叫了一声,捶了一下手心。
“对了,夕弦。刚才的……”
“妙计。这么说来,还有那个呢。”
“……?到底是什么啊?”
琴里一脸纳闷地皱起眉头。
耶俱矢和夕弦便解开随身携带的大包裹,让琴里瞧瞧放在里面的东西。
“!这是……”
琴里不禁瞪大双眼。
因为两人身上的包包里面放着的是一堆饼乾和糖果等各式各样的零食。
“你们两个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嗯?本宫回过神后,就和夕弦两人待在黑森林里了。走了一阵子后,就来到一间用糖果做成的房子。”
“说明。因为我们肚子饿了,就吃了一部分的墙壁和屋顶。”
“什么……”
听见两人的说明,琴里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不过,把自己的处境和她们的比对后,琴里便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点点头。
“原来如此……你们两个是《糖果屋》里的汉赛尔与葛丽特啊。”
“汉赛尔与……”
“疑问。葛丽特吗?”
两人歪了头表示惑疑。
琴里对她们轻轻点点头。
“没错。这也是童话故事,在说一对被母亲拋弃的兄妹在森林里发现一间糖果屋……我问你们,那间糖果屋没有人住吗?”
琴里询问后,两人便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点头称是。
“听汝这么一提,是有住着一个老婆婆。她一直邀请吾等进去屋里,但因为太过可疑了,吾等就没有理会她。”
“首肯。结果,她凶神恶煞地跑来追我们。”
“呵呵!不过,像她那种老婆婆,怎么可能敌得过吾等健步如飞的八舞!”
“真相。耶俱矢被老婆婆骤变的态度吓得边跑边哭。”
“才没有好吗!”
“……”
听见两人的对话,琴里露出一抹苦笑。
本来汉赛尔与葛丽特是被那个魔女抓走了,但是……看来是白担心了。
“反正……你们没事就好。话说,我可以要一点糖果来吃吗?”
“当然。尽管吃吧。”
说完,耶俱矢挺起胸膛,将零食递给琴里。
琴里伸出手回答:「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先挑选饼干、甜甜圈这类卡路里较高的东西,扔进嘴里咀嚼。
平常是少女天敌的高卡路里食物,在这种状况下也成为了可靠的能量来源。
当糖分一点一点地在口中扩散开来,琴里同时也感觉到手脚渐渐充满了力量。
“呼……总算又活过来了。这时如果有加倍佳棒棒糖就更完美了……但现在也不能说这么奢侈的话就是了。”
琴里将一颗没有棒子的糖果扔进口中后上下移动,做出晃动不存在的棒子的动作。
八舞姐妹瞪大双眼发出「喔喔……」的声音。
“看得见。看得见理应不存在的棒子……!”
“惊叹。空气加倍佳。”
看见两人夸张的反应,琴里不禁露出苦笑。
“你们在说什么啊……总之,得救了。谢谢你们,耶俱矢、夕弦。”
“呵呵,别客气。这种程度的小事,对吾等八舞来说易如反掌。”
“首肯。有困难时大家互相帮助。”
两人莞尔一笑如此说道。
琴里点头回应后,面有难色地将手抵在下巴。
“话虽如此……状况还是没什么改变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我们真的被困进书本的世界里了吗?”
迷失这个世界前的最后记忆是在〈拉塔托斯克〉的基地与维斯考特对峙,然后被吞进巨大的书本里。
那无庸置疑是魔王〈神蚀篇帙〉的力量,但三人并不清楚自己目前处于什么样的情况。
“总之,得想办法回到原来的地方才行……”
琴里说完后,耶俱矢便盘起手臂,发出低吟。
“话说的没错,但吾等应该采取什么行动?”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不过,既然我们像这样相遇了,表示其他人很有可能也散落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先跟其他人会合,再思考策略──”
就在琴里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巷口方向传来马车经过道路的声音以及人的说话声。
“哎呀,今天马车真多呢。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不知道吗?今天城堡有举办舞会,听说要公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喔。”
“不得了的东西?是什么啊?国王的私生子吗?”
“才不是呢……我有个朋友在城堡工作,听说是发现传说中的人鱼,献给了城堡。然后国王非常满意,想要展示给参加舞会的达官贵人们看。”
“人鱼?别傻了,哪有那种东西存在啊?”
“我说的是真的。好像会「达~~令~~达~~令~~」这样唱歌喔。”
“……”
这露骨的传言宛如故意说给琴里三人听一样,三人听见后面面相觑。
“你们怎么想……?”
“这不用问了吧……”
“慌乱。夕弦觉得自己百分之百知道那条人鱼的真面目。”
三人在沉默了数秒后,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