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那与像是在戏弄夜风的平时的狂三不同的,真挚的目光下,夜风不禁语塞。
道理是可以理解。
但对夜风而言,会丢掉性命这件事并没有改变——
要是平常的话,夜风应该会这样考虑的吧。
但是现在,在夜风的胸中,有与之不同的另一种感觉在往复。
宛如汹涌的波涛般的,后悔。
以及,烧身灼心的,愤怒。
那时候我没有将手伸出的话。
那时候我没有扣动扳机的话。
那时候我没有讨伐精灵的话。
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必须要杀死。
必须要抹消。
必须要让她“不曾存在”。
为了朋友。
为了世界。
为了我所“吃掉”的生命——
这份思念,显然不是属于夜风自身的。
但是,正因为体验过狂三的人生,那份的情感也在摧残着夜风的内心。
“我,要——”
“……”
夜风发出了颤抖的声音,狂三则一下子垂下了双眼,然后像是下定决心般地再次抬起了头。
“当然,我并不觉得这是个公平的交易。虽说是要让一切都‘不曾存在’,但是要求小风付出生命的代价这件事并没有变……所以,作为起码的誓言。”
狂三这样说道,然后解开了衬衫的纽扣。
“……!?喂喂……?”
对于狂三那预料之外的举动,夜风不禁发出了惊愕的声音。
但是狂三毫不介意地继续下去,她开始把身上穿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
今天早上在内衣店夜风为她挑选的内衣露了出来。
那件看似并不适合狂三的白色内衣,却强调出了狂三的妖艳。
伸出手的话,就能碰到。
而且狂三是肯定不会拒绝的。
这种不可思议的实感,让夜风头脑发热。
“……”
可能是察觉到了那样的夜风的内心,狂三缓缓伸出手,抓住了士道的手。
“什么……”
夜风呆呆地挤出了两个字。
昏暗的房间里,从窗帘的缝隙间射入的月光照在狂三雪白的肌肤上。
“小风。小风。只要是你所期望的,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会做的。只要是你所渴求的,不管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狂三……”
理性和本能发生冲撞,仿佛脑干被烧毁一般的感觉。
一个不留神的话,就会听从狂三的摆布。
但是——
下一瞬间。
突然响起了巨大的声音。
夜风正想着是不是窗户破碎的声音时,薄薄的窗帘就被切碎,数名少女飞了进来。
她们的面容完全相同。
“找——到——了。”
“哎呀……?难不成正在行乐中?”
“那可真是恶心啊。好吧,就让你们先完事吧。连女人都没碰过就死掉未免太可怜了。”
“什……”
对于突然出现的少女们,夜风露出了惊愕的眼神。
不过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站在那儿的,正是数日前被夜风所大量击杀的少女们。
“哎呀,哎呀……”
但是,狂三的反应与夜风有些不同。
浮现在她脸上的,比起震惊,更多的是焦虑和愤怒。
“区区赝品精灵,也敢打扰我和小风的幽会。真是好大的胆子呢。”
狂三就这么一丝不挂地缓缓站起身。
听到那句话的少女们随即变了脸。
“哦……?你说……赝品?”
“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侮辱我们的父亲吗?”
“不可原谅!”
说完,少女们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她们一齐朝着狂三飞过来。
“狂三——!”
然而,狂三却不慌不忙地翻过身子,手中握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短枪和老式手枪,她朝着少女们,连续地扣动着扳机。
“【七之弹】!”
被子弹击中的少女们,保持着飞向狂三的姿态,静止在空中。
【七之弹】。
是将被射击到的对象的时间停止的必杀的一击。
“哼……”
狂三不悦地哼了一声,掉头背对着少女们。
配合着她的动作,从房间的天花板上的影子里伸出了数只“手”,将少女们的身体拖往影子里面。
“【四之弹】。”
接着狂三这样说道,然后用枪口对准破碎的窗户的碎片,射出了漆黑的子弹。
下一瞬间,碎片便漂浮在空中,随后形成了完整的窗户,就好像电影中的再生的桥段一样。
数秒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先前的静寂。
狂三轻微地吐着气,将两把枪收入影中,重新面向夜风。
“有人来捣乱了呢。真是的,竟然在这种时候不请自来……”
这样说道的狂三,身子突然间摇摇晃晃起来,她用手撑住了墙壁。
“狂三……?”
“没事……的。真的——”
狂三笑了笑,正打算回复夜风,但是——
她像脱线人偶一般,就这样倒了下去。
……
“失败了吗?”
在DEM社日本分社的一间房间里。
艾伦对从部下那儿传来的报告回以不快以及包含嘲讽的表情。
“真是奇怪的说法呢。明明是从艾克的书里冲出来的,到现在为止都一直在累积着失败记录。到底是什么出问题了呢?要是有除了执行者单纯能力不足以外的理由的话我还真想听一下呢。”
“艾伦好厉害呢。真是一针见血的发言呢。”
阿尔缇米希亚苦笑着说。
艾伦“哼”了一下,夸张地翘起了二郎腿。
然后,像是在应和她的这个动作一样,几张纸像被风吹着一样从房门口飘了进来。
接着,数名有着相同长相的少女们突然从那些纸中探出脸来。
“哼,你没资格这么说。”
“你是最早失败的人吧?”
“一副生气大婶的样子真是讨厌。你上年纪了吧?”
“你说什么……?”
艾伦露出锐利的目光瞪着。
少女们故意装得怕了似地“咿呀咿呀”地叫着浑身发抖。
艾伦虽然并没有因为的戏言而弄得生气,完全没有,但有必要让她们体会到侮辱身为最强者的艾伦这件事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艾伦皱起了眉头,在脑海中发出了展开随意领域的指令。
但,艾伦的显现装置并没有发动。
因为在它快要发动之前,维斯考特进入了房间。
“呀,大家好像都已经集合了呢。”
“艾克。”
艾伦中断指令,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摆正了姿势。
阿尔缇米希亚也模仿她的动作站直了。
“父亲大人!”
少女们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开朗了起来,她们跑到了维斯考特的身边。
维斯考特好像只是脸部肌肉动了一样露出了无感的笑容,随后一边抚摸着的头一边慢慢向艾伦她们的方向走去。
“看样子进展的不顺利嘛。人手不足吗?”
“不,没那种(事)……”
艾伦想那么回答的时候,少女们发出了盖住艾伦那句话的声音。
“父亲大人你听我说。每次都有捣乱者介入。”
“是的是的。很讨厌呢。那孩子叫什么来着的?”
“是叫时崎狂三吧?真的很碍事。只要那家伙不在的话,夜风的脑袋都不知掉了几次了。”
“哼……”
听了少女们的话,维斯考特小声嘟囔了一下,随后用手托起了下巴来集中思考。
“时崎狂三吗?‘最恶的精灵’守护人类,还真是奇妙的事啊。唯一能对抗的数量的应该就是她的分身了吧……”
“但是那样的话不是有点厉害过头了吗?明明是用调查过的方法,用压倒性数量的发动攻势,为何她还能全部阻止。”
阿尔缇米希亚说完后,维斯考特又一次小声嘟囔了一下,接着他翘起了嘴角。
“或许——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不那样的话,她没可能瞒过的调查。”
“你的意思是我们袭击的情报泄露了吗?”
“不,不是袭击的计划。是袭击本身吧。”
“……?”
艾伦对维斯考特的话感到奇怪似地歪了歪头。
……
“狂三!狂三!”
这里是天宫市外的一座废弃大楼。
在某间房里,夜风奔向突然倒伏在地的狂三。
他拿起被子盖在狂三的身体上,小心翼翼地将她换成仰躺的姿势,并把耳朵凑到她嘴边,确认是否还有气息。
虽然细若蚊蝇,但确实存在的呼吸声音震动着他的耳膜。
夜风总算放下心来,开始摇起狂三的肩膀。
“狂三,没事吧,狂三!”
接着,就在夜风试图唤醒狂三而再次呼唤她名字的剎那。
“请稍等一会,小风。”
狂三以沉静的语调回答道。
“……?”
然而,夜风的表情却染上一层困惑,因为躺在地上的狂三依旧在沉睡,连嘴唇也没有哪怕抽动一下。
即使如此,他还是马上就认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
一位长得和狂三一模一样的少女,以悠闲的步伐从盘踞在墙壁上的影子里走出。
不会错的,是用〈刻刻帝(Zaphkiel)〉产生的狂三分身。
狂三的分身为了制止士道而把食指竖立在唇上“嘘!”了一声,一面露出复杂的表情一面在本尊旁边弯下膝盖。
“请安心,小风,『我』只是睡着罢了。请让『我』稍微休息一下。”
“可以是可以……但究竟狂三是因为什么而昏倒的……”
夜风如此说道后,分身温柔抚了抚本尊的脸颊,接着把视线拉回他身上。
“因为『我』太勉强自己了。明明已经很疲累了,却还和别人打得不可开交。”
“这是怎么回事……?”
“……”
对于夜风的问题,分身忽然露出犹豫的表情。
她知道理由,但似乎她在犹疑是否该告诉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