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从分身背后又突然冒出了一道人影。
当然,她也是和狂三一样长相的分身,但她身上穿的不是红色与黑色的灵装,而是结构单调的哥特萝莉风洋装。
她的胸口和脑袋瓜上装饰着蔷薇,左眼上戴着医疗用的白色眼罩。
“你是……”
夜风一看到她便不禁睁大双眼。
她是夜风以前靠着海帕甲斗回到过去时见过的五年前的狂三。
但他马上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刻刻帝〉的【八之弹(Het)】产出的分身会重现狂三过去的面貌。
这样一说,就算分身是五年前的样子也没什么好奇怪了。
眼罩狂三轻轻把手放在犹豫的分身肩膀上,红色的单眼聚精会神的看着夜风的双眼。
“小风,你做好聆听真相的觉悟了吗?”
“咦……?”
“只要你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在『我』醒来之后,一切就都会变回原样。即使如此,你还是想知道真相吗?”
眼罩狂三稍稍眯细了眼睛一边说着。
简直就像看穿了夜风心中的困惑与迷惘一般的视线,让夜风有些迟疑。
然而,夜风还是下定决心,回看眼罩狂三并点头表示同意。
接着,眼罩狂三装作开玩笑的样子嗤嗤笑着。
“哎呀,哎呀,明明只要安静等着,说不定就能‘继续下去’了呢。”
“……!你啊……”
“开玩笑的──对于你的决心,我无比感谢。”
眼罩狂三似乎有点开心的如此说道后缓缓站正,竖起右手食指与拇指,对着夜风。
就像用枪瞄准夜风射击一样。
然后,她说了。
说出那超脱现实,荒诞无稽的话语。
“从结论开始说起──小风,‘你已经死了’。”
眼罩狂三如此说道后,抬起对着夜风的手指,彷佛“砰”地射出子弹一般。
“啊……?”
听到眼罩狂三的话,夜风显得有些惊讶。
“你说什么……?我……死了吗?喂喂,那现在的我是什么情况?还是说我在不知不觉间上天堂了?”
“嘻嘻,那么在这里的我就是女神了呢。”
眼罩狂三开玩笑般说着。
但她的表情马上又沉静下来,继续说道:
“正确来说,是小风应该已经死了……不,是有已经死掉的『可能性』。”
“……”
夜风不知该如何回答。
已经死掉的──“可能性”,如果按这种可能的说法,那全人类平常都暗藏突然死亡的可能性了吧。
但是,从眼罩狂三的表情中看不出她是在说笑或者欺骗他。
“……”
眼罩狂三或许从夜风身上散发出的氛围察觉到他在想什么了吧,她悲伤地微笑后继续说了下去。
……
二月九日的放学后。
时崎狂三只身一人站在校舍屋顶上,越过栏杆看着天宫市的街景看得入神。
她这样做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既不是乡愁作祟,也不是耽溺在忧虑的情绪中。
狂三的心中究竟还有没有留着看着风景就会产生这类想法的健全感性呢?她自己也很怀疑。
当然,她会笑、会生气,也会为了某件物事而感到愉快──悲伤时一定也会流泪的吧。
只是,在生而为人却以精灵、复仇者和杀人犯的身分度过大半人生的狂三脑里,根本想不到它会和过去一样。
现在感受到的愉悦一定和曾经的不同。
现在感觉到的辛酸肯定和以前的不同。
然而,只有在内心深处持续燃烧的憎恶,即使过了漫长的时光依旧没有变化。
“……”
太阳已经落下,夜色完全吞没都市丛林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
虽然她不知道现在几点几分,但她知道差不多到约定好的时间了。
“不耐烦了,我等得不耐烦了……”
狂三的指头搭在栏杆上,一面小声嘀咕道。
下一刻,从盘踞狂三脚边的影子里传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似乎是要回答她。
“呐……『我』,这样真的好吗?”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听到分身的话,狂三投以锐利的一瞥后回道。
“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请理解我吞噬成千上万的性命却还站在这里的意义。我要……杀死小风,这是我改写世界的唯一方法。”
狂三如此说道后沉默了一会,接着影子里又传出了一道声音,似乎是和刚才不同的分身。
“虽然现在的『我』只能问‘这样真的好吗?’,但『我』究竟是怎么想的?”
“……”
狂三因为分身的措辞而蹙了一下眉毛,然后用鞋跟大力往自己的影子踩下去。
下一刻,彷佛要和这道声响交替一般,她听到了开门声。
多半是夜风抵达了吧。
狂三重振起精神后,缓缓看向屋顶的入口。
“哎呀。”
如狂三预测的,夜风在那里。
他的表情因决心和紧张而严肃,凝视着狂三。
“嘻嘻,欢迎。你真的前来赴约了呢,夜风同学。”
狂三一面放松双颊一面如此说道,捏起裙角恭敬地行了一礼。
夜风或许是看到狂三这样,因而剎那间脸红了一些,但他马上又摇了摇头,似乎是要把脑袋里的想法甩出去。
这时,狂三往夜风身后瞥了一眼。
刚才他通过的门那里好像有人在动。
大概是十香和折纸她们担心夜风,所以跑来偷看情况的吧。
这也意味着他们之间毫无信任。
狂三自嘲地叹了口气。
接着,夜风彷若配合她一般开口:
“狂三,我照约定来了……”
狂三笔直凝视的那对眼眸中燃烧着坚定的意志,清楚地展现出了他的觉悟。
和夜风重逢至今还没一年,但夜风已经变了不少。
她不自觉地放松嘴角。
“你有些变了呢,夜风同学。”
“咦……?”
“现在的你比起我第一次遇到时成熟许多。哎,走过了那样的修罗场,说不定也是理所当然的。嘻嘻……你也很厉害了呢。”
“别说啦……”
夜风害羞地回答道。
虽然是在夕阳下,但还是看得出他脸红红地。
看来这种可爱的地方依旧没变。
“比起这个,你该继续早上的话题了吧,关于封印你灵力的条件。”
“……”
听见夜风的话,狂三笑了。
虽然这是不带有丝毫敌意的表情,但也可能是为了彰显自身的优越性或者从容而出现的结果。
“诶,诶。那么我就告诉你吧。我——”
这时。
在狂三开始这么说的下个瞬间。
狂三的视野之中似乎划过了一条线,接着眼前的景象变成了鲜红色。
“诶……?”
突发的情况使得夜风在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无意识地发出了声音。
片刻之后,夜风才理解到染红了他视野的鲜红色是从他的胸口喷出的鲜血的颜色。
“……”
瞬间。
就像是字面上的瞬间一样,夜风被天空中飞来的少女刺穿了胸口。
随风飘动的金发。
被鲜血染红的白金铠甲。
魔术师,艾伦.马瑟斯。
“咳……,什……?”
倒在地板上的夜风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从他的嘴里吐出了大量的鲜血。
瞬间,被关上的屋顶的门,被人突然使劲地打开。
“夜风!”
“夜风……!”
在门的对面偷听的精灵们慌忙跑了出来。
应该是因为吐血的夜风而产生了动摇吧。
奔跑着的精灵们的身体包围着淡淡的光芒,变成了限定灵装的姿态。
但是——
“哼……”
艾伦像是嘲笑般瞥了精灵们一眼,然后突然抬起了左手。
接着,显现装置的一部分中射出了无数张纸片,在艾伦和夜风的周围飞舞着。
然后下一个瞬间,从这些纸片中出现了无数拥有相同面貌的少女们。
“……!?”
这就像是狂三的分身从影子中出现一样的光景。
身穿像是灵装一样的衣服的少女们的消炭色的头发飘荡着,站在那里阻挡着精灵们的去路。
“嗨。”
“抱歉,不会让你们碍事的。”
“嘛,虽然硬要说也是我们在碍事。”
“什……!?什么呀这些家伙!”
“狼狈。你们是谁。”
八舞姐妹发出了惊愕的声音,将天使〈飓风骑士(Raphael)〉架到了身前。
十香和折纸也一样,举起了手中显现的天使,对少女们发动攻击。
“让开呀啊啊啊!”
“呼——”
但是——少女们并没有躲避。
她们脸上带着笑容正面承受了〈鏖杀公(Sandalphon)〉的斩击以及〈绝灭天使(Methratton)〉的炮击。
当然,这样并没有结束。
少女们的身体或是被切开,或是被击穿。
但是,少女们没有发出一丝痛苦的呻吟或是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只是哈哈地笑着。
然后在攻击的间隙,其他的少女们一个接一个的缠到了十香的剑以及折纸的翅膀上面。
“……!”
狂三的表情不禁扭曲了起来。
很明显,少女们的身上并没有灵力,也没有能够和十香她们抗衡的力量。
但问题是数量。
然后是作为总体丝毫不在意个体死亡的力量。
虽然不知道她们的正体是什么,但是对于同样将“数量”作为武器的狂三来说,对她们的麻烦程度的了解可是深入骨髓的。
“『我们』!”
在理解到这些的瞬间,狂三呼唤道。
狂三在屋顶地板上的影子回应着她的呼唤开始扩大,从那之中出现了大量的狂三。
接着『狂三们』遵从主人的意志,抓住了正在阻止十香她们的正体不明的少女们。
这并不是要帮助十香她们。
但是如果就这样放着不管的话,艾伦肯定会将夜风杀掉的吧。
对于追求着封印夜风身体里的灵力的狂三来说,这是无法容忍的事态。